高处的房脊上,站着两个衣裙飘飘的少女,一绿一蓝,一主一仆。
绿的是北辰映雪的学友,那个关心他,暗暗追随的“绿衣绿剑绿纱巾”。
蓝衣是她的仆人,“蓝衣蓝裙蓝背袋”。
其实两人站在这里很久了。
蓝衣丫环一直在报怨他的主子,为什么不下去接济下你的同窗?
绿衣姑娘说:“你以为我去接济他就接受吗,你以为他就领情吗?”
丫环诧异了,道:“他就那么不知好歹?”
绿衣姑娘道:“不,那是骨气,是一个男人的骨气。”
丫环道:“那就看着他被人逼被人欺,直到家破人亡?”
绿衣道:“不。耐心等待。”
说话间,院中的战斗已达到高潮,黑剁头和三角眼战平。
丫环吃惊地问小姐,“黑剁头刚刚晋级,立足未稳,怎么可能硬碰硬?还有,他明明低人家一个大境界,竟然对轰之下不输对方,为什么?”
绿衣姑娘端正地看着场中的战斗,并没有移开目光,轻声说道:“你认为他就是淬体六重境吗?”
丫环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不就是淬体六重吗,他刚晋级的,我又不是老眼昏花。”
绿衣姑娘轻轻地摇头。
丫环再次睁大了眼睛,可依然没看出来啊。“刚晋级过的,难不成还会晋级?”
绿衣姑娘依然含笑不答。
丫环完全不信了,“再晋级,只怕神仙也做不到。”
“是吗……”绿衣姑娘笑了。
目光远眺,远处的山层峦迭嶂。
绿衣姑娘指着那山峦说道:“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不正是晋级的景象吗,晋级,谁又能断定它是哪座山或哪几座山呢,其中的奥妙只怕非一般人能领悟。
书上记载‘东海有仙,一仙晋两级’,但这两级并没有拘泥于大或小,所以一晋六小级也并不算稀奇,六小级不正好是两大境界吗。”
“哦,”丫环噘着小嘴算是明白了,但是还是对最后一个问题困惑,明明刚晋级,怎么又能晋级?
小姐说:“书上也并没有指说两级就是终点,也许还有更高。”
晕,蓝衣丫环只感到惊奇,“这么说北辰映雪刚才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就是在帮他晋级第七重?”
绿衣姑娘点了点头。
并没有意想中的惊艳,她望着场中的北辰映雪,喃喃地说:“三年的磨砺,让他独辟蹊径地开创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可笑我当初还劝他不要太执着,不要在符道上,一条路走到黑……”
蓝衣丫环懵了,小姐是在自责吗?
情迷意乱,对北辰映雪太痴迷了吧,尽说糊话。
不由得大着胆子去摸她的额头,“小姐,你不会发烧了吧。”
小姐打开她的手,依旧痴离离地看着院中的北辰映雪。
丫环没脾气了,跟着小姐这么久,对她的心思早已洞悉于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小姐这心思若被老爷知道了,只怕会打断了你的腿。”
小姐反驳道:“老爷打过我吗?”
丫环一笑,说:“这个老爷当然不会打你了,放在以前的老爷,只怕会。”
这一句顿时引得绿衣不适,眼泪夺眶而出。
丫环吓坏了,她没想到自己随便的一句话地戮到了小姐痛处。
是啊,小姐的身世太凄惨,以前的老爷精忠报国却含恨而终,现在的老爷虽然一样的视她为掌上明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亲老爷毕竟是亲老爷,放个谁换个老爹都会郁郁寡欢。
两人正在说话,却不意那个压塌了人家房子的黑衣裁判官却站起来,仰视着房上的他俩道:“我说二位仙子,房上危险,咱能不能下来说话。”
裁判官说话间还不忘咬了口鸡腿,满嘴流油。
房上的主仆俩其实早看到这个黑衣胖子的怪象,知他故意压塌人家的房子心思,也就装作没看到,直到他脸皮厚地张腔。
丫环本就不缺话说,回道:“那个谁在下面狂吠,有本事滚下去,却没本事滚上来。”
话未说完,小姐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责备:“身为姑娘家,矜持点不好吗。”
倏然,啪的一声轻响,那个脸皮厚的黑衣胖子居然真的滚上了房。
裁判官的脚还未及挨上房脊,啪啪啪,连续九九八十一把飞刀扎来。
那飞刀却不是飞刀,却又是飞刀中的飞刀。
刀不见实质,却是以气化灵,以灵化气化为实质。
刀,实质,实质的刀却不是实质是刀而是气。
灵气化刀。
裁判官眼瞅着那刀来,原地九九八十一滚。
身重如山,却又身轻如燕。燕子抄手,纷纷九九八十一刀,刀刀滑身而过,刀刀滑过即破碎成空。
刀,九九八十一刀,滑,九九八十一滑。
滑,滚,滚球球。
蓝衣丫环嬉笑不已:“哈哈,好个滚球球,你的名字是不是叫滚球球?”
裁判官将最后一刀被接在手中,却是以气化灵,刀在他手中不再破碎。
“哈哈,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滚球球。”
笑,却不是对蓝衣丫环,却是绿衣。
笑,好笑,十分好笑吗?
滚球球裁判官笑罢,冲绿衣姑娘道:“这不上来还真对不起这九九八十一刀了。”
绿衣姑姑一指身边的丫环,“这是她赏你的。”
说着嗔怒地捏了下丫环的鼻子,对裁判官这个滚球球视而不见。
滚球球掂着鸡腿,满嘴流油,道:“下面这么热闹,何不赌一局。”
一听说赌,丫环来了兴趣,“赌什么,怎么赌?”
话没说完却又猛地捂住了嘴,却是小姐一个眼色示意她打住。
绿衣姑娘道:“听口音你是九原人?”
她话说的声音很轻,似眼皮都不抬。随意抠下瓦片上一块小青苔,抚摸上面绒得可爱,绿得可心的小清新。
“九原有个郭子仪,你该不会姓郭吧。”
“不,我姓杂。”滚球球答。
绿衣姑娘感到诧异,“杂?”
滚球球呵呵一笑,“杂种的杂。”
啊,两位姑娘惊的眼珠都爆起,世上有这种姓吗?
滚球球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不想知道我的全名吗?”
两姑娘都没敢回答。
他却自顾自说:“可以叫我杂种,因为我就姓杂,杂种。”
哈哈,他笑了。
两个姑娘却不笑,也笑不出来。
绿衣姑娘思量了一会儿,再问:“你是他麾下的……将军?”
“谁的麾下?”
“郭……”
“不,我不认识他。”
“你认识,从你的语气和表情,已暴露了一切,不但认识,且……”
“且什么?”
“且非比寻常……”
绿衣姑娘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却又是那么的矜持严谨。
滚球球道:“你很会说话,且一直在引我说话。”
绿衣姑娘沉吟,却眸子闪亮,嘴唇轻抬,“那两个字只怕并非你本心?”
“不,是真心的,我很乐意别人叫我杂种。”
“呵,你真的是个很逗的……?”
“什么,怎么不说了?是不是想说:一个很逗的杂种。”
“咯咯,话都让你说完了,……我可不敢说。”
“姑娘你取笑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愤走他乡?”姑娘说这话时,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滚球球的眼睛,甚至表情,似在观察,明察秋毫。
滚球球心中明白,这姑娘聪明,是引他说话,以引了出自已的身世和身份,不以为然,道:“哦,你怎么知道我愤走他乡?”
“因为这儿本就不是你的故乡。”姑娘狡猾地一笑。
滚球球惊异了,表面上虽不动声色波澜不惊,但心中却已惊涛拍岸。这姑娘太聪明了。
不禁乜斜着眼将这姑娘细细打量。
绿衣姑娘又说了:“你不使刀。”
滚球球问:“什么刀?”
“你不使长刀,比如……陌刀。”
“你怎么知道?”
“你说是与不是。”
“是。”
“你不是李嗣业门下……”
“你怎么知道?”
“李嗣业门下只使陌刀,步兵的陌刀却能使骑兵闻风丧胆。”
“是的,我不使陌刀又怎么会是李嗣业门下。”
“但你就是李嗣业门下。”
“……?”
“李嗣业门下也有个例外,那人使锤。”
“这么说你认为我是那人了?”
“是的。”
“何以见得?”
“伸开你的双手……”
手伸开。
“看虎口的老茧了吗……”姑娘一脸的自负。
滚球球看向自己的双手的虎口,那里确实起了层上翻的老茧。他不得不赞叹,直言不讳:“你很聪明。”
“不,是我善观察。”
“我很愿意跟善观察的聪明人打交道。”
“不,你讨厌聪明人?”
“为什么?”
“因为聪明人,你才愤走他乡,才自嘲为那两个字。”
“杂种两个字?”
“我不敢说,也从不愿意将别人名字叫成这两个字,这是对别人的不尊敬,也是对我自己的不尊敬,所以我请你改了这个名字。”
“那我改成什么名字?”
“还是改成你的本名字,郭公子。”
“郭公子,哈哈,我讨厌这个名字。”
“但它确实是你的名字。”
“我宁愿不要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