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映雪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好意。
尴尬地接过钱,但又觉得不妥,又将钱放回孩子手里,说:“再穷也不至于这一点,你们去买吃的吧,就当我给你们的,切记,以后别这样抢钱,这是强盗行为,是要杀头的。”
小屁孩看着钱却不敢拿走,他知道这是很大的钱,且身后还有个令他们害怕的黑剁头。
黑剁头愤怒不消,那意思很明显,要给也没必要给这么大啊。
北辰映雪没理他,还是执拗地将碎银子给了。
耳边传来黑剁头嘟嘟囔囔的骂声:“败家子,穷大方。”
北辰映雪脸为之一红,假装没听到,心想,给都给了,又不是天天给,就一次吧。
失而复得,孩子们欢呼雀跃,簇拥着小屁孩,撒欢地去买吃食去了。
黑剁头没再阻拦,只是更加冷酷地瞪向他,那眼光,寒冷、鄙视。
就这样,俩人彼此站着,都不说话。
站着站着,北辰映雪心里热火起来:呵呵,他可能是想帮我,但是又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所以才一直尾随着。
这样一想,心中就一阵感激,同时,也是一阵阵酸楚。
他想起了三年前妈妈曾给他说的话,“你那堂弟黑剁头看你丹田被人封印了,不但不同情,还冷嘲热讽地说封印的好,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
后来,他从旁人的言语中得知,这位堂弟之所以当时说这种话,是因为当初他北辰映雪还在“人生得意”时,这位堂弟曾来他家讨教修仙学院的修行真谛。
不巧的是,那天他因修炼岔了气正在疗养,拒而不见,至此落下报怨。
唉,每想到这事心里就是个疙瘩,惭愧自责又无从说出。
“唉,都怪我,怪我得志时没有帮助过他们,没有顾及他们这些弱者的感受,也没有耐心地去指导,以至于他们妒恨于我,看来因果皆有报应,今天受的罪是当年种的果。
活该,谁让我只知道为自己活着,而没有顾及亲人。
“唉,此时我真想有个机会好好弥补我过去的错失,认认真真地帮助他们,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已已是个残废。”
错过了,永远地错过了,错过了人生最佳的时机,现在想弥补也是为时已晚。
人生,需要反思的东西太多,我不怪他们,我需要反思。
如果老天让我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地耐心地帮助他们,哪怕我不修炼也要帮助他们,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是我在最困难时最能值得依靠的人,我爱他们。”
错落、失败、后悔莫及,无从弥补,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无奈,想弥补,但老天却永远不给你机会。
……
一帮人耀武扬威地从这里经过,为首之人衣着华丽,目中无人,正是族中的败类,聚宝镇三大家族之一的慕容家族的帮凶——二狗子。
二狗子吃里爬外投靠外族来欺压本族,六亲不认,祸害整个家族。
寨门上,就有十几个同族因反抗慕容家族而被他诬陷成入魔者,活剥了皮挂在上面,他还亲自写了横幅,入魔者死,得罪慕容族者死。
“好个吃里爬外、阿谀谄媚的狗东西。”北辰映雪头也不抬整理散落的草,视如敝屣。
二狗子狞笑着走来,一脚睬住他的手,令他抽脱不出。
淬体四重境,丹田气一提,脚下最少四千斤的力道,霎时,血肉模糊。
北辰映雪脸色苍白,就想反抗,可丹田被封印,一丝灵气全无。
二狗子脚下加力,使劲地踩,使劲地蹂。
北辰映雪就感觉那手已不是自己的手了,钻心的疼痛令他阵阵晕厥。
朝霞满天,他却佝偻的求生。
哗,二狗子一把抠住他的脸,使劲的蹂***躏,令他的脸如刀子般刻过,难受、滚烫、火辣辣。
“哟,这不是昔日的金童玉女嘛,不是人人仰慕的修仙学院的高才生吗,怎么着,低搭了,开始卖草了?”
北辰映雪没理他,忍着脸上的疼痛。
二狗子继续狞笑,同时将他那被蹂得变形的脸扳向众人,眉飞色舞地道:“瞧,多漂亮的脸蛋呀,这都拿出来卖,可真值啊。”
哇。
众人齐唰唰地盯向北辰映雪,眼中充满了愤恨和恶毒、。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三年前他救表姐的那一刻,安大帅一怒之下大发淫威,霎时漫天雪花,雪中夹着冰刀冰锥,就要将北辰堡灭族,那一刻,所有人都跪了,都咒骂他北辰映雪。
如今他们看到了他回来,又看到他被打压,无比的解恨,“打他,打他。”
群情鼎沸。
二狗子更加得意,嚣张跋扈道:“看到没有,北辰堡所有人都在骂你。这就是你得罪‘安大帅’的下场,因为得罪,你不得不拿出来卖了。”
卖,卖,卖,他左一个卖,右一个卖,故意将那个“卖”字拉得阴阳怪调,逗得身后那帮狗腿子猥suo大笑。
北辰映雪心中好是沮丧,他为那四个字而哭泣,“我知道错了,我想当个凡人也不行吗?!”
……
二狗子还在叫嚣,一名狗腿子从他身后插上来,唯恐天下不乱地道:“哟哟哟,这要是被他表姐‘南宫听雨’看到了,该有多心疼?”
表姐。
北辰映雪心头一震,他想到了南宫听雨,想到了她的一颦一笑。
从小他俩就走在一起,从“金童玉女”到修仙学院,再到三年前那刻骨铭心的拯救,再到人海两茫茫——各走一边。
表姐,挥之不去的梦魇。
倏然,透过指缝,他看到街角一个少女。
少女。
绿衣绿剑绿纱巾。
是她,她怎么来了?
还站在那里不走……?还懵懵地傻傻地看着他……,仿佛他已不再是他,而她也不认识他。
朝阳,洒在了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了一件金衣,令她金碧辉煌,如仙女高高在上,妙不可言,又高不可攀。
高不可攀,自惭形秽;相隔太远,如隔世。
闭上眼睛,不敢想。
回忆往昔,那时他初到修仙学院,她与他同窗意气、惺惺相惜……
“她怎么还不走?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是我的笑话好看吗?”
他想大声喊出来,却又喊不出,嘴被按着。
只能看她,看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惊恐?冷漠?怨恨?怜悯?还是幸灾乐祸?还是……?
蓦然,她哭了,嚎啕大哭。
然后,消失了。
这一刻,他醒了,彻底的醒了。
他也好想大哭,大哭一场,但是,钻心的疼痛让他醒来,让他感到了自己应该有了选择——要么死,要么活。
蓦然,怀里的一面镜子掉到了地上,地上四个字映在他眼帘:——认清自已。
认清自已,这是表姐送给他的字。
心碎了。
……
二狗子捡起了镜子,看到了这四个字。
再看落款,他看到了“仙霞门”三个字。
哈哈,他顿时明白了,哈哈大笑。
“北辰映雪,这是你表姐给你的镜子吧,仙霞门,人家现在已是仙霞门的仙女,而你呢,照照镜子吧。”
啪,镜子甩在了北辰映雪面前。
啪,镜子碎了。
碎了,碎了镜子,也碎了那四个字——认清自已。
碎了,北辰映雪的心仿佛也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如久阴不晴的阴霾,蓦然出了太阳,天晴了。
这一刻他醒了,彻底的醒了。
……
他想动手,可是手被压,而丹田,也毫无灵气。
没灵气,凭什么赢?自已就是个废物,一个确确实实的废物。
想抗争,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这时,突然他感到身后有异动。
异动,那是黑剁头。
黑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他身后。
为什么站在他身后,是为了震慑二狗子吗?
是的,他相信,他就是为了震慑二狗子。
为什么,因为亲情。
亲情,让黑剁头站在了他身后,为他站岗,为他藐视二狗子。
二狗子却不屑黑剁头,眼中也是藐视。
北辰映雪深知,黑剁头功力不如对方,对方淬体四重境中期,而黑剁头才初期。
初期与中期看似相差一个小境界,但是,实际功力却相差万里,所以二狗子根本不屑黑剁头的藐视。
二狗子继续叫嚣,冲众族人喊道:“大家看看,这就是我们北辰堡的祸害,如果不是他,只怕我们北辰堡的势力早发展到凉州城里去了,反观现在,我们不但没发展,还有被随时灭族的危险。”
北辰映雪没有反对,对方说的是大实话,自己就是一个祸害,货真价实。
啪啪啪,群情鼎沸。
众族人纷纷拿起手中的物件,狠狠地向他身上砸来。
一时间,石头、鸡蛋、棕子,甚至蔬菜,全一股脑地砸来,将他身上糟蹋得一塌糊涂。
北辰映雪木然地站在那里,接受着众人的打骂,暗忖:“这是应该的,自己做错了事,就应该得到惩罚。”
忽地,二狗子扬起手,制止了众人,脸上堆满了笑,花儿一样。
殷勤地,他帮北辰映雪抖落衣服上的脏物,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北辰映雪不明就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暗忖:难道他有这么好心肠?
众人也呆呆地看着他的表演,一脸的懵。
二狗子笑容可掬地帮他抖落衣服上的脏物,抖着抖着陡然间捻着他身上的道服,大惊小怪起来:“天啊,这不是修仙学院的道服吗,多宝贵的衣服啊,你,你们,暴殄天物。”
表情痛苦,痛心疾首,仿佛那衣服是他的,打脏了衣服,就是在掐他心尖的肉,那演技,比戏**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大笑,“哈哈,原来坏人就是坏人,就是变着法儿逗我们乐呀,好个二狗子,好样的。”
一时之间,人人都觉得畅快,个个笑弯了腰,仿佛二狗子这个地痞流氓成了英雄。
“这么好的道服居然穿在废物身上,简直是不配嘛。”
北辰映雪看到,众人眼中流露出一种贪婪,是对他身上这身道服的贪婪。
这一刻,他心酸不已。
二狗子见时机成熟,话锋一转,冲北辰映雪大声道:“请问这位学子,你这身道服是借来的呢?还是自己的?”
明知故问。
一些“好事佬”生怕天下不乱,故意起哄,“那当然是‘我北辰映雪’的了。”
“是吗?”二狗子拍手大笑,提高了嗓门再次严肃地问北辰映雪:“我问你,三年前你已被学院开除了,都开除了,这道服从哪来的?好,就算是你以前的,那你还好意思再穿出来吗?”
天啊,这才是重点——你好意思穿出来吗?好意思?
这句话,仿佛在替众人说,在替众人打他的脸,令他炫晕。
……
猝然,北辰映雪觉得身后又一次异动。
他暗叫声不好:“黑剁头,你不能……”
但是,一切都迟了。
身后一道黑光冲起,一把黑刀,带着黑焰,闪着血光,闪电一样向那张狂的二狗子的头上剁去。
黑剁头,这是黑剁头的绝招,也是世代刽子手们的绝招。
黑剁头绝招有三:剁头、剁头、再剁头!
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刀,瞬间斩到,强大的黑煞之气令周围的空间瞬间一暗,黑风搅动,空气瞬间被逼开,如同挤过了一场簌簌飞舞的黑沙。
刀,黑刀,黑煞黑气,二狗子死定了。
但是他看到……
二狗子身子一侧,那速度,完全盖过了黑剁头,瞬间,躲过。
只要躲过,那黑剁头就死定了,因为其功力完全在黑剁头之上。
……
二狗子侧身躲过这一刀,唰,一把弯刀就从他袖口中飞出,快如闪电,一个金鸡独立,又一个劈挂……
一个劈挂,就要将黑剁头一劈两半。
但是,突然他感到不妙。
不妙!脚下一滑,那个金鸡独立的支撑他全身的脚却不争气的一滑。
一滑,就一滑,重心不稳,瞬间踉跄。
唰。
黑剁头的刀砍向二狗子,二狗子的头发被刀锋逼得疯狂地散开,头皮一紧,就要死了。
骤然,刀停了。
刀停了,风缓了,二狗子得救了。
却原来是,黑剁头不屑杀他,或者是,不敢杀他。
二狗子只感到刀风簌簌,头皮发麻,束发散落,鼻腔里一股血腥翻涌如潮,魂飞魄散。
好险,好险。
庆幸没死,又张狂,“丫的,你还是怕老子,老子背后有慕容族撑腰,更有那二长老是我叔,量你也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