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姐略显尖锐的眸角微微上挑,有些惊奇的看着我,不咸不淡道:“你这丫头今个罕见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有些尴尬的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看向她问道:“我是想问一下,最近怎么不见春生他们一家?”
苏大姐略微怔愣了一下,她快速的转了转眼睛,神态散漫的说道:“春生啊?他们回老家了。”
苏大姐的一句回老家了让我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你怎么啦?听说前几日,你去人家家里吵闹来着,是真的吗?”苏大姐的声音仿若从远处传来,只是细听又仿若就在身前。
我一抬眸便看到了一双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眸子。
被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我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本能的就后退了两步,声音略带不悦:“没什么,只是没想过他们突然就回老家了。”
苏大姐并不死心,她满面笑容的靠近我,眼神朝着四周快速巡视一圈,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对我问道:“丫头,你跟阿姨说句老实话,春生他们离开与你是不是有关系?”
我面色有些难看的朝着她摇了摇头,清冷的回应了一句:“并无!”
在她下一个奇葩的问题出口之前,我快步离开了现场。
尽管我刚刚矢口否认了春生一家的离开与我有关,可是内心深处却隐隐还是觉得有些不安,难道真是因为我那天的话,他们才离开的吗…
想到这里,我没缘由的就呼吸不畅起来。
或许是苏大姐都不相信我的说辞吧,没多久附近原本熟悉的邻居们都从她那里得知了我做的恶事,一个个都用不善意的眼神看待我。
当时我并知道是苏大姐散播的谣言,还为怀疑了她而感到挣扎纠结,可是后来一个楼上的阿婆无意与我聊天时,把那始作俑者不小心给说了出来。
你猜怎么着,嘿!果然还就是她!
我那叫一个气啊,可是想到春生他们有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离开,我那腾腾升起的怒火硬生生又吞回了肚子里。
我就这么顶着流言蜚语度日如年的艰难又熬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我是恨不得把自己捂结实了才出门,生怕四邻们认出我来。
情况出现翻转就在一个清晨,我依旧跟往日一般把脸遮掩结实,小心翼翼的下楼,在确定没有任何人看到我后,撒丫子狂奔。
就在跑到必经的那条路时,春生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怔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掩下眸中划过的失落,轻叹了口气,继续朝着前方快步离开。
“我说!东郭先生!东郭先生!”
熟悉的声依旧从身后不断的传来,我忍不住试探性的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我鼻子忍不住一酸,差点就哭出来。
一个身穿浅褐色长衫,面容略显黝黑的少年眨着明亮的眸子就这么笑容温暖的看着我。
“春生?”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鬼知道我天天盼着他能回来,次次都以失望收尾,这真人突然站在面前,我反倒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点头应和了一声,朝着我就走了过来。
我盯着他打量了半晌,蓄满眼眶的泪水瞬间就顺着眼角滑落在衣领上,留下一小片浅浅的泪渍。
“还说比我年纪大,怎么突然就哭了!”他原本笑意满满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担忧的看向我,接着抬起衣袖帮我擦拭脸颊上没干的泪痕。
我只觉得心中委屈,也顾不得他在说什么,就一个劲儿的低声啜泣,仿若要把心里的委屈都发出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眼眶都有些酸肿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出来。
我尴尬万分的垂下头,吸了吸鼻子,不敢看向他,却忍不住嘟囔道:“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回来了?”
一双修长的手动作轻巧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只听得春生少年人独有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哀愁:“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察觉到春生的状态不对,我强行睁着肿胀的眼睛一脸严肃的看向他,也顾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用生平最认真的口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春生强眼中满是笑意,他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接着忍俊不禁的笑问道:“你…这…到底是谁得罪你了,把你委屈成这样?”
我面色郁闷的朝着他挥了挥手,颇为不快的说道:“快别提了,往事不堪回首!还是说说你吧!怎么突然就回家了?”
春生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在眼角,他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说来话长。”
“既然说来话长,那找个地方坐着慢慢聊吧。”我拉起春生的胳膊便朝着平日常去的一家不算热闹的小众小吃店走去,那里不喧哗却又不算寂静,聊天谈事恰到好处。
我们找了一个靠边角的隐蔽处聊了几个小时,在得知了春生不辞而别的原因后,我也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
听着他面色平静的说出那些令人哀恸的事情,我忍不住就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到底要经历怎样的悲痛,才能够如同讲故事般把那些不幸而悲惨的事情用最平淡的语气讲出来。
“那你的父母他们…”我有些心疼的看了看春生,后半句话如同荆棘般卡在喉咙中。
春生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原本直挺的后背也因为不堪其重而垮了下来。
只见他神色恍惚的盯着木纹的桌面看了半晌,晦涩沙哑的开口道:“半夏的死对他们的打击还是比较大的,我妈她当场就晕死过去了,得亏了我和我爸踩着三轮车把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院,不然……”
说道最后一句,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一双本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再无光亮,取而替之的是脆弱与无助。
我几欲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沉重的说了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他却并未因此而得到任何的慰藉,灰暗笼罩在他的面上,使得他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可言。
这换做是谁都会如他这般吧。
我之前与半夏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个沉默寡言却十分懂事的孩子,尽管年纪小,却用自己的肩膀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每每看到他从工地灰头土脸的回来,我就止不住的心疼他,不过弱冠之年的少年何故要承担这些黑暗与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