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半个多月就要进行期中考试了,这个周末是寒假前最后一次过。
星期天是腊月初五,逢安平集市,妈妈上班之前给我下达了赶集买菜的任务。
集市设在安平镇以东,傍着一条河流,离我们家较远。秋天里我跟着妈妈去过一次,步行来回需要四十多分钟。天太冷,我先做了一个小时的作业,待太阳升得很高了才出门。
一到集市,我就看见了王一鸣,他也看见我了,但我们都装作谁也没看见谁。——自开学那天给了王一鸣和钟清扬一个下马威后,两人分别采取截然不同的方式对我,钟清扬肆意寻事挑衅,王一鸣则是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样子。既然他有意对我敬而远之,我也没必要上赶着跟他搭讪。
集市位于长长的河滩上。菜市在最南端,百货摊子在最北端,中间是副食等杂货摊子。
好不容易才来一回,我决定逛个够,虽然不买,光是看看也会心满意足。
我先从北端的百货摊子逛起。
林林总总的成品服装、布匹、鞋袜及五颜六色的毛线,让我目不暇接。毛线摊子尤其让我看得眼热,心里暗下决心,等我上完了高中就把每种颜色的毛线都买上一份,尽情地给自己和家人织帽子、围巾、手套还有毛衣、毛裤及毛袜。
恋恋不舍地离开百货区,我又向副食品等杂货区进军。逛了没几个摊子,看到供销社那位奖励了我五分钱的阿姨也在这里摆摊,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位男售货员。我知道这位阿姨不会认得我,就没有避开。
“几点了?”经过他们的货摊时,我听到那位阿姨问她的同事。
“快十一点了。”
“过得这么慢呢。”那位阿姨叹口气说。
我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不可以再这么流连忘返,我该买上菜回家了。
来时,我将妈妈让买的菜记在了一张纸上。进入菜市场,我便拿出来“按图索骥”。虽然我在家是“君子远庖厨”,还不至于五谷不分,但我不知道如何区分各种蔬菜的好坏,也羞于挨个摊子比较价格和讨价还价,于是使用笨招——哪个摊子前的顾客多就去哪个摊子,然后跟着别人买的价格买。
就这样我很快购齐了需要买的菜,开始往回返。
在我走了将近一半路程时,王一鸣骑着自行车超到我前面去。他是贴着路的另一端驶过去的,显然有意躲着我。我心里有点不舒服,转念想到自己也同样怀有这样的躲避心理,就释怀了。
路窄,上集下集的人又络绎不绝,骑着自行车的王一鸣比步行的我快不了多少。前方路段终于空荡荡的了,王一鸣紧蹬起车子。
当王一鸣行至一个拐弯处时,一辆自行车从旁边蹿出来,王一鸣躲闪不及,自行车后轮被对方重重地撞上。王一鸣和他的自行车顷刻摔倒,肇事者试图撑住倾斜的自行车,但未能幸免也倒了下去。
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急忙朝王一鸣跑去。
因两只手都提着菜,我根本就跑不快。这时,那位肇事者先从地上爬起来了,我以为他要上前搀扶王一鸣,谁知他一把薅住王一鸣的衣领子大骂开了,而且嚷嚷着让王一鸣赔他泼洒的羊汤钱。
“是你撞得我!”王一鸣分辩。
“谁看见是我撞得你,谁啊?!你给我找出证人来?!”
“我!”我一边往他们身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声明,“我看见了!你的自行车前轮撞在了他的自行车后轮上!他先跌倒了,你没能撑住车子随后也倒下了!”
“你是哪里钻出来的臭丫头!”肇事者指着我骂道,“你再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我没有胡说!我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位奶奶也看见了!”
“小伙子哎,那个孩子摔得不轻啊!别难为他了!”赶上来的那两位老年妇女帮腔劝和。
撞人的小伙子见情势很不利于他,骑上车子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放下手中的菜篮子,将王一鸣从地上扶起来。
那两位老年妇女安慰了安慰王一鸣,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地谴责着那位肇事者离去。
“你真的不要紧吗?”我一边扶王一鸣的自行车一边问。
“嗯,穿得厚……”看得出,他其实是忍着疼痛。
“怎么办?车把都摔歪了。”
“没事儿,再扳过来就行了。”
王一鸣矫正车把的当儿,我帮他捡拾洒落在地上的苹果和山楂。
“别捡了,我不要了。”
“又没摔烂,干嘛不要。一会儿就捡完。”
“对不起,裴清扬,以前我误会你了……”
“呃……那不怪你,是我表现得太过分了。”
临走时,王一鸣邀请我坐他的车子。我知道他磕着腿了,蹬车子会很吃力,就拒绝了。
……
星期一早晨,我起床起晚了,急窜窜地跑出邮电局大门,碰上王一鸣和钟清扬过来。
“载你一程,要不然就晚点了。”王一鸣刹住自行车招呼我。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钟清扬好像有些诧异我和王一鸣变得如此友好,吹了一声满含疑惑意味的口哨。
隔了几天,在放学的路上,王一鸣又招呼我坐他的自行车。钟清扬大概从王一鸣那里得知了缘由,这一次没再蜀犬吠日大惊小怪,而与他们同行的高燕飞和赵淑静则面露不同程度的诧异。
王一鸣很可能也向高燕飞和赵淑静作过解释了,在我又一次应邀坐他的车子时,她们都没有再露出先前那种神情。
后来,每次遇上,王一鸣都会提出捎我一程,我也总是欣然接受;赵淑静跟往常一样会客气地打声招呼、高燕飞会随着赵淑静的招呼朝我淡淡一笑;钟清扬照旧冲我吹一声含有嘲讽意味的口哨,我也照旧回赠他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