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挨批大会。”早上八点四六分,我才刚刚睡醒,怎么今天突然就去验收课设了。
“那就是过不过?”我跟着忐忑了起来。
“没到我,前面还有三个人。”
“好,我先复习,你加油。”担心是担心,但还是要先顾好自己。
不到十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过了!尹予岚才80分,我95分!”
我坐在书桌前,用手扶了扶额头,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过了就过了呗,还洋洋得意。“开心了呗。”我也替他开心,跟自己完成了没什么两样。
“开心!”语气中流露出往日典型的马硕成风格,和前几天的愁云密布截然不同。
传动比、曲柄滑块、齿轮、凸轮、连杆,一整个上午我和大黄都在跟机械原理作斗争,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饭点。
“十一点半了女神!”大黄已经按耐不住奔向食堂的心,麻利地换好了衣服。
“你现在在哪阿?”我才发现二十分钟前有一条消息。
这些话通常都是我问他,马硕成很少会关心我在哪,在干什么,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先不管了,吃饭再说。
“在去食堂的路上。”走在校道上我才想起来回他,一看已经过了半小时了。
“刚刚路过买了杯热牛奶,还想拿去给你……”
啊?刚刚?热牛奶?拿给我?什么时候?在哪?
我不知道从何问起,只知道要赶紧回过去,万一他正在宿舍楼下等我呢,万一他快要走了呢,万一他刚好也从这条路经过呢?还有其实我乳糖不耐受,并不能喝牛奶……
“路,路过我宿舍吗?”我把一盘牛肉炒拉面清空了,手机还是静静地呆在我的袋子里,纹丝不动。
说不上是失望,就是有那么一点无奈。
回到宿舍楼下,门前的小桌子上像往日一样堆满了各式外卖,还不乏一些水果、蛋糕和书籍。有一对情侣依依不舍地牵着手,男生硬要帮女生找到外卖才肯离开,却不知道自己挡住了后面一个,只穿着露趾高跟鞋脱鞋和睡衣就跑下来,正怒气冲冲的小姐姐。
穿着全套防风服和蓝色背心的外卖小哥边核对着地址,边不停地将保温箱里的外卖掏出,垒到分寸不剩的小桌子上,形成了一座颤颤巍巍的小山。
“同学,你的外卖到了,下来拿一下!”
“诶你也下来拿外卖!哪个是我的呢——”
“你的烤肉拌饭在这呢!”
我的目光在经过的几秒钟内扫描了一遍所有的空隙,并没有看到一杯写着我的名字,或是什么都没有写的热牛奶,不对,冻牛奶。
在W城今年最大的一场雪之后离开。汽车在刚融雪的高速公路上小心地飞驰,目及之处全是一片白茫。枯草和落叶被深深地覆盖,眼前是实实在在的纯白,越往后,白色愈加透明,到山的地方竟化成一股股奇妙的青烟。明明是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却又无端生出缥缈之状。
“降落了喂。”刚下了机场的接驳车,迎接我的不仅仅有广东的湿冷。
“怎么这么关心我?”我略带讽刺地说。
“上网一查就有了。”马硕成还附带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到家了。”我已经累得跟他耍嘴皮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嗯。”
回来的第三天,气温毫无征兆地从10°C飙升到了25°C。外面艳阳高照,穿短袖也不过分,屋子里的阴凉却一阵接一阵,空气中弥漫着破旧金属一般的味道,墙上的瓷砖不太密集地挂着零星的水珠,地板好像怎么也拖不干净,一走一来,又留下了印记。
“然——啊——”我妈的声音在房间外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砰!”门毫不留情地被打开了,“要不明天跟你去照一下胃镜?我刚好也去复诊。”
她上个月在常规体检的时候发现了肠里有一块息肉,已经马上做了手术切除。万幸的是,经化验后是良性。
“照胃镜吗……”我擦了擦正在流出来的鼻涕,“也行,去吧。”
不知道是因为W城的气候环境好,还是因为饮食习惯的改变,大学之后我的胃病悄悄地好了起来,不仅没有过很严重的呕吐,连吃泡面这种大忌都一次次地挺过来了,令我一度以为自己彻彻底底地好了。
好景不长,大概是因为压力大,这学期胃疼的频率直线上升,有一周连续三天都需要吃止痛药,才能勉强熬过去。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我明天去照胃镜。”韦健豪回来比我早两天。
“好啊,去照一下吧,最近你都老是喊胃痛,看看什么原因。”
“嗯,但大概率也查不出什么,可能就是普通的胃炎。”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没照过的原因,“要是严重的话早就——”
我顿了顿,赶紧将后面几个字删掉。我差点忘了他父亲是因为胃癌去世的。
“对了,你知道我不能喝牛奶吗?”
“知道啊,你不是喝了会不舒服吗,酸奶也是。”
他都记得。
三个消化内科的诊室只有一个里面亮着灯。尽管门口有一块非常大的电子叫号屏幕,一群家属还是着急地在小小的门口里外徘徊,不时往医生的电脑处张望。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病人,都要接受他们从头到脚的审视。
走廊同样被堵得水泄不通,一排银色的椅子已经被坐满,另一边的人依靠着墙站着,有的甚至蹲了下来,蜷缩成一团。
“说说什么事吧?”医生一脸疲倦地看着我,我感觉到他已经尽了最大的耐心。
“就……胃痛,晚上……晚上吃完饭的时候。”一时间我泄了气,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坐在这个位置,浪费这位医生宝贵的时间,还有很多比我严重十倍的病人……
“来,拉链拉开。”医生并没有像我这么认为,“这里疼吗?”他戴着手套,轻轻地按压我的腹部。
“不疼。”我果断地回答道
“这里呢?”他又挪了一下位置。
“也不疼。”
“好,那你是——”
“我没有反酸,不是胃酸过多,没有嗳气,不是消化不良,是灼烧感,吃完晚饭八九点就开始痛,不吃药的话会一直痛到十二点多,就好像有根棍子在胃里面搅,还拧成了一团。”我一口气说完了他准备问的事。
“你给我开个胃镜吧,我照一下,以前没照过。”
“好。”医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最近三天有感冒吗?”
我正在重新拉好外套的链子,愣了愣,口袋里刚好还有一张用剩的纸巾:“有——有一点吧,怎么了?”
“三天内吃过感冒药的不能麻醉,只能这样照——”他有点迟疑地看着我,像在试探什么。
“哦,行啊,那就不麻醉。”我接过单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不麻醉?!”在内镜室门口我跟复诊完的妈咪会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