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月明星稀,零散的星光和路灯交相成映,街面上几无行人。
平日里在空中呼啸来去的浮空车也见不到了——昭云行省的执政府下发了公告,有秦国超凡者入境行刺,于是暂时关闭了行省里一部分夜晚航空路线。
这种事最近几乎每月甚至每周都要搞一次两次,对秦国的白明巍战争眼见着就要打到秦人的都城白明巍城,取得最终的胜利,被疯狂的秦国刺客弄得胆战心惊的神圣家族和黄金家族很容易受到一点儿刺激就变得极度敏感。
乌市在昭云行省中属于南方,此时正值六月份,白天骄阳似火,热得人吃不下饭,晚上前半夜也热,后半夜才略微好点。
月光从窗户透射进来,照在白瓷地板上,像是荡漾起了清冽的水光,显得祥和又宁静。
风岳住在这栋小别墅二楼的卧室里,睡前他把四扇窗户全都向外撑开,又安上防蚊虫的薄纱窗,这才凭着晚上的自然风睡了一个好觉,不过前半夜确实也少不了在湿热的汗水里辗转难眠。
制冷设备和驱蚊的设备坏了,市中心的修理工玉邦德说,预约有些多,可能明后天甚至之后才有时间来修理。
可能,也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是乌市东郊区,是十八神圣家族颁布的神圣律例中,所规定的贫民区。
也是国内四等人种——神圣家族,黄金家族,国度平民,秦人中前两者严禁居住的地方。
而玉邦德这个“玉”,就来自玉国第一任执政官阁下,十八神圣家族之一的玉氏。
对于高贵的神圣家族成员而言,禁止居住的地方里虽然不一定像法令里所说的那样刺客遍地,但总归少去比较好。
“嗡嗡嗡。”
床头柜上正悬浮着的以月光充能的通讯仪,陡然间振动起来。
风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通讯仪泛着红光的圆形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皱着眉头,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但还是点了点头。
红光是属于特事处成员的求救信号。
通讯仪瞬间接通。
通讯仪对方的场景瞬间大幅投影在了房间内,泛起点点光影,但却没有看到人影。
风岳有些发愣,这个场景,怎么像是在自己家门口。
“苏夜,怎么了?”沉下心来,风岳问了一句。
“门口。”通讯仪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有些令人心悸的嘶声。
风岳心里一沉,掀开被子,起身从窗户向外望去,门口确实隐隐约约瘫倒着一团黑黑的影子。
他快步下楼,来到庭院门前,把那个浑身冰冷的人抱进了房子里。
把苏夜放在一楼的茶几上,风岳咬着牙,撕下苏夜被血水浸成深色的呈碎条状的衣服,仔细观察着他上身的伤口。
一眼看去,让人涌起强烈的不适感。
细密的孔洞遍布在苏夜的身上,孔洞内的黑色硬质毛发……应该用倒刺来形容更为妥当,在孔洞内随着苏夜微弱的呼吸微微抖动,简直像是一条条活物。
这些孔洞有的比毛孔大不了多少,只在边缘泛起浅浅的红色,有的直径近一厘米,边缘渗出深色的血液,似乎已经伤到了内脏。
“嗯哼。”苏夜痛哼了一声,牙齿死死地咬着,身体无意识地微微颤抖。
风岳抬头,看着苏夜青黑色的皮肤以及向蚯蚓一样暴起的血管,他心里一紧,转身去房间里拿来了特事处专用的通用型解毒剂,以一比二十的比例化在水里给苏夜喝了下去。
六七分钟后,解毒剂渐渐生效,看着苏夜的脸色慢慢变成正常失血过多时的苍白色,风岳心里定了下来。
又给苏夜挂上一袋O型血浆,风岳带上了口罩,打开天花板上的的大功率的备用灯。
……
一个小时之后,一楼的客厅里,尤其是被当做手术台用的茶几周围,简直像是一个凶案现场。
血流了一地。
苏夜光着身子,身上全是纵横交错的伤口,原来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的苍白脸色,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濒死的青灰色,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在起伏,证明自己还活着,现在送到医院太平间,看门的大爷也不会奇怪。
风岳在旁边半蹲着,身体僵直发抖,他一手拿着手术刀,另一只手把最后一根倒刺扔进一旁的透明器皿里,才脱力般的瘫倒在血水中。
器皿里的倒刺数量目测已经超过百数,尖端带着细细的倒勾,类似遥远的冷兵器时代那种恶毒的箭头,如果强力取出,会带起周边一大块,使伤口变成一个令人绝望的大洞。
这种箭头只能逼着风岳先扩大苏夜的伤口,取出毒刺。
风岳似是还没清醒过来,依旧发着愣,没有管一旁还在流血的苏夜。
每一次治疗别人,总是会吓到自己,这在医生这行里也是少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定下心神。
深深呼出了一口气,释放了一下沉重的压力,风岳注视着濒死的苏夜,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他警惕地环视了周围,见没有什么动静,才把手掌轻轻地压在苏夜身上。
那一刹那,像是听见了风的声音,又像是潮水在波动,风岳的手掌泛起了浓烈的青色光芒,一时间竟胜过了亮得令人发晕的白炽灯光。
光芒散去,十几秒后,风岳的眼神才微微聚焦。
捏了几下眉心,强制驱除自己的眩晕感,风岳粗略地收拾了一下现场,把苏夜搬到沙发上,盖上一条毯子,而后扶着楼梯走了将近两分钟,才回到房间。
一种极度虚弱的感觉支配了他,由此带来的身体反应竟然是短暂的兴奋状态,风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各种念头纷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