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爱，如履薄冰
喜宴之上，名流云集。
水轻舞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袭地的婚纱洁白无瑕，美仑美奂，使她原本就已经清纯无暇的脸孔越发显得粉琢玉雕。众人都惊讶于她的美丽，精致的五官，一双眼睛出奇的明亮清澈，像是漫天的星光在她的眼中闪烁。她的眼睫极长，自然向上弯曲，如精致的瓷娃娃般，美丽得不似真人。
她是谁？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众人心中诧异，南宫家自何处找到这样的美少女？
这是一场最最奢华、最最盛大的婚礼，轻舞却看不见别的女子眼中艳羡的光芒。在她的眼中，只看得见玦，也只有玦。只要有玦，其他的，不过都是陪衬与过场而已，在她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意义。
只有玦。
只要玦。
当所有的繁华终于都已经落幕，当终于只剩下了她和玦两个人，特别是——当她洗过了澡，换上了那件纯白的丝缎睡袍。
睡袍的缎面柔软光滑，穿在身上舒适安逸，恍若未着寸缕。
这所有的感觉，多少令她有些尴尬。
可是，这是玦送她的。只要是玦送的，她都喜欢。
南宫玦低声问：“你现在困吗？”
“不困。”
他牵起了她的手：“那么，跟我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愿意就这样与他牵手，一生一世。
他牵着她来到了后花园，一直往庭院的最深处走去。已经来过南宫家很多次，她不知道南宫家的庭院居然有这么大。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惊梦般的。
是一间玻璃花房，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栽满了郁金香。在月光下，静静地独自绽放。
他含笑低问：“不想进去看看吗？”
在花房内，居然还有一间独立的玻璃小屋，里面有一张书桌和一面空荡荡的书柜，都是玻璃制成。也许在每一个女孩子的心里，都曾经梦想过这样一间水晶玻璃小屋。她没有想到，她真的可以拥有。
“我只是知道你很喜欢看书，也不知道你都喜欢读些什么书，所有，将来的日子，你慢慢地将这面书柜填满吧。”他说，“我知道你爱静，就替你挑选了这一处幽静的所在。”
“玦，谢谢你。”
她的眼睛如玉般清澈通透，温润柔和，仿似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深处，丝丝缕缕渗透着对他的爱，对爱的了悟，对了悟后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写在她的眼中。
她是如此地爱他，全心全意，爱入骨髓，爱入肌肤。爱得那么的幸福，又爱得如此的痛苦。他知道，她的痛苦远远多于她的幸福。
他想对她说出那一句承诺，却又难以启齿。
“轻舞，我的事你都知道，我不想骗你，也许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最了解我的人了。过去的很多事情，也许我还放不下。可是，你相信我，我不想再记着过去的事了，那些日子太痛苦太难捱。”
“和你在一起，你让我有了一种从未曾有过的快乐和幸福。我不想丢失，也不想错过。轻舞，我想要好好地珍惜你，我不想再让你为我伤心难过，流泪哭泣。轻舞，不要舍弃我，对我再多一点点耐心，再多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会努力地将过去的事情都遗忘，我会让我的心里都住满了你。”
轻舞忍不住依偎进了他的怀里：“玦，能听到你这番话，此生此世，再无他求。”
他轻声笑了：“你还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傻瓜呢！”
一笑过后，他郑重承诺：“轻舞，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地待你。”
他摊开了手掌，在他的手心上，是一对玉玲珑：“这对玉玲珑由我的祖上传给了我的曾祖父曾祖母传给了我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又传给了我的爸爸妈妈，世代相传。在我们结婚前夕，爸爸妈妈又把他们送给了我。”
“玉玲珑是象征着爱情的玉，传说中，这两块玉分别后又相遇，就会发出如音乐般清越悠扬的声音，欢喜溢于言表，就好像相爱的人不忍分别一样。”
玉玲珑上系着一条细细的链子，他将它为她戴在脖颈间，轻声说：“既已相遇，不再分离。”
轻舞紧紧握在掌心，泪水静静地滑落。在泪光中，绽放了一朵喜悦的笑颜。
婚后，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秩序。
轻舞不像时下的女孩子那样张扬，任性，她是贤惠的，温柔的，安静的，安静得几乎是让人觉得心疼的。
她像是——秋日午后那一抹最温暖的阳光。
她得到了南宫家上上下下的喜爱，尤其是郑晚秋的疼爱。
这一段日子，南宫玦真的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清晨醒来时，映入眼中的，是轻舞浅浅淡淡的温柔的笑意。浴室中，刷牙杯里，洗脸池中，轻舞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洗漱水。洗漱出来，今天要穿的衣物，轻舞已经为他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头。而此时，轻舞已经在餐厅为他准备早餐了。
下午下班时，如果他回得早，就会去学校接她一起回家。有时晚了，在家门前那一条斜长的路径上，常常可以看见轻舞等候他的身影。
不管他回得多么得晚，轻舞总会等他。有时，远远地就望见了卧室里那一盏亮着的灯光，知道那是轻舞在等他回家时，心中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温暖和幸福。
回到家中，在台灯晕黄的灯光里，看到轻舞倚在床头，那一张从书页上静静地抬起的脸，对他静静绽放的笑容，他想起了轻舞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此生此世，别无他求。
而这句话，现在，正是他想要说给她听的。
南宫玦走出公司大门，第一眼，就看见了虞青青，她靠墙站着，含笑望着他。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高领毛衣，和一条白色的长裤，明朗鲜亮得使隐晦灰暗的天空仿佛都充满了灿烂的阳光。
青青看见了他，挥了挥手说：“嗨，玦！”
他惊梦般走到了她的面前，难以置信：“青青？你几时从维也纳回来的？”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寻找着瑾的身影，青青笑道：“昨天刚到。”
她挽住了他的手臂，撒赖地说：“请我吃饭吧，我饿了。而且，我好想你哦，你今天晚上整晚都要陪我。”
南宫玦迟疑了一下，说：“好啊，不过，我要打电话跟轻舞说一声。”
笑容自青青的脸上逝去，笑意中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嘲讽说：“我都忘记你已经结婚了，原来——南宫玦还是一个二十四孝的老公哦！算了，你回家当你的孝顺老公去吧，我自己去吃饭。”
他追上了她，说：“我请你吃饭。”
她的任性，她的霸道，她的蛮不讲理，她的为所欲为，还是令他无可奈何。
在餐厅里坐下后，尚未进食，青青已经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拉住了她的手：“你这样喝会醉，又伤身体。”
青青轻晃着酒杯中的液体，笑道：“玦，你知道吗？当一个人有人珍惜她的时候，她才会好好爱惜自己。可是，当没有人觉得她再值得珍惜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玦，今晚不要说教，只陪我喝酒，好吗？”
借口去卫生间，玦拨通了南宫瑾的电话。
瑾只是语气淡淡地说：“这是我和青青之间的事，我无需向你解释。”
“瑾，你怎能够这样无动于衷？青青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是我们的家人一样啊。”
“哦，对了，”瑾的语气懒洋洋的，“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青青吗？现在，她是你的了。”
如果瑾现在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一拳揍在他的脸上。
“我已经结婚了，难道你忘记了吗？”
“那随便你好了，想要自己的新婚妻子，还是要鸳梦重温。好了，我还有事要忙，挂了。”瑾说完，真的就挂了。
这真的是瑾吗？瑾行事虽然总是我行我素，任意妄为，可是，他从不会这样任意地伤害别人，特别是青青。他望向了餐厅中饮酒如饮水的青青，不由得双眉深锁。他走过去，握住了她的酒杯：“够了，你已经喝的太多了。”
青青醉眼如丝，媚眼如丝，有了几分酒意的她，竟是妩媚至极。她低低地笑着推开了他的手：“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就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只是陪我喝酒，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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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舞感觉到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玦——他出门越来越早，回家越来越晚。她已经习惯了在晨曦初亮时分送他出门，在夜色深沉时等候他回家。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玦在刻意地躲开她。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
他回来时总是带着一身的酒气，而他什么也不说，她就什么也不问。她总是默默地为他脱去西装，为他放好洗澡水。
“轻舞。”当她走向浴室时，南宫玦叫住了她。
她停住脚步，回首静静地望着他：“什么事？”
他的眼神闪烁，闪躲地说：“最近公司很忙，我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你不要等我了。”
她飞快地垂下了眼帘，低声说：“我知道了。”
走进浴室，她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平凡如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她只是爱着这个人，爱得如此的无可奈何，如此的无可救药。而他——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听见玦放轻了脚步走进卧室的声音，她闭上了眼睛，假装已经熟睡。
南宫玦在月色中凝视沉睡中的她，伸出手想要抚摸那一张异常清秀娟丽的脸孔，却在一声叹息中，放弃了。
南宫玦心中一痛，她的苍白，他不是不知道，他知道是自己令她不安，患得患失，不敢奢望幸福。他也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该死，可恶。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对她说什么，也许是那句他早已该对她说的话，或者是一些他早已该赋予她的承诺。可是，他又迟疑了，在他说出口之后，他果真可以为她实现这些诺言吗？他可以做得到吗？他的心头又闪过青青的身影，一种刺痛，坠心坠肺。
“我送你去学校。”吃过早餐后，南宫玦对轻舞说。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坐公交车就可以。”
“今天早上，我有时间。”南宫玦拉起了她的手，径自向他的车走去。
在送轻舞去学校的路上，他们一路无语。
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觉得难受，窒息了一般。他将车停在了路边，欲言又止。轻舞询问地望向了他。
他的手臂支在车窗上，手轻轻地抵住额，眼中倦意已深，似已倦到了骨髓中，倦到了血液中，累得头离开了手的支撑，便已无法抬起。
“轻舞，对不起。”他说，又觉得词不达意，解释说，“轻舞，我昨晚对你说，不要再等我回来，实在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你熬坏了身体，希望你可以早点休息而已。如果我不小心说错话，惹得你伤心难过，我很抱歉。因为——那绝非我的本意。”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说完以后，很疲惫的样子。
轻舞的眼光飘向了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她轻声地说：“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原本不用对我解释的。”
“可是——你却是我见过的最敏感最纤细的女孩子。”
轻舞的脸孔更加的苍白了，夫妻之间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和客气有理的吗？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啊。
她笑了，眼中却有泪光闪烁：“我没事，这件事你可以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于是，南宫玦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玦，我就在这里先下车了。”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转身就要下车的她拉了回来，拥进了怀中。看着她眼中隐隐的泪光，他的心也绞也似的疼痛。他从来都不想要伤害她，哪怕是一分一毫，可是，他总是在伤害她。
他那么急切地想要治好她的眼泪，治好她的伤心，可是，他却没有深究，这样的心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睁着大大的眸子凝视着他，眼神如泣如诉，哀怨缠绵。他的心中莫名地一动，倾下头，覆住了她的唇。原本他只是想浅尝即止，想要治愈她的眼泪和伤心，没想到却在不知不觉中加深了这个吻，进而深陷其中。
他的嘴唇柔软、灼热、而湿润，轻舞觉得透不过气来，要窒息，要晕倒，晕眩的感觉逐渐笼罩了她，她不由自主的用身子贴紧了他，手臂紧紧的缠住了他的腰。
他的眼睛闪亮，声音喑哑：“轻舞，今晚我会早一点回家，很久没有吃你亲手做的小菜了，真的很怀念。”
“我会亲自下厨，等你回家。”
南宫玦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了她的脸颊，她是这样的容易满足，容易原谅他，容易得令他心酸。
下午回家后，轻舞买了一大堆凡是她想得出玦爱吃的菜。郑晚秋吓了一跳，家中有专人购菜，无需劳烦轻舞。
轻舞不好意思了，有几分腼腆羞涩地说：“玦说他今晚会早点回来，想吃我做的菜。”
郑晚秋笑了：“张妈，你就别忙了，让轻舞做吧。哦，对了，张妈，你刚才不是说家里打电话来让你回去，说是有急事，你回去吧。”
张妈尚在不解，已被郑晚秋一把推了出去。然后，又扬声说：“轻舞，我和你爸爸今晚有约，要和你虞伯父虞伯母彻夜垒长城，你就不要等我们回来了。”
顷刻间，家里的人走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了她自己。
轻舞明白婆婆的好意，唇角淡淡地弯起，弯起了一抹笑意。
她做了满满一桌子玦爱吃的菜，然后又在花园里采摘了一大束的郁金香，插满了整间的客厅和卧室。
忙碌完了这一切，她坐在桌边，静静地等待玦的归来。
而玦，一夜未归。
她独自坐在一桌子的菜旁，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独自坐了一夜。
整整一天，南宫玦都像是春天里的空气般发酵着。
想着清晨因为他的吻，而不再伤心哭泣的轻舞，他心底最深处的温柔就那样地荡漾了起来，一层层的，晕染开来。
轻舞，轻舞，低低唤着她的名字，他就不觉怦然心痛。
她的苍白憔悴，她的日渐消瘦，她的强颜欢笑，令他心碎。她的温柔顺从，她的善体人意，她的宽容忍耐，又令他惭愧。
轻舞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并非视若无睹。
他不可以再让她流泪，这样的他，他都不耻。
他刻意推迟了所有的应酬，提前下班，离开了办公室。
热闹的音乐，闪烁的霓虹，喧嚣了一街。
这时，他接到了虞青青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玦，你来，好吗？我想你了。一个人喝酒，好无聊。”
南宫玦焦灼地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现在时间还早，去酒吧送青青回家后，再赶回家与轻舞会合，应该还来得及吧？他总不能任由青青一个人醉倒在酒吧，置之不理。
他赶到了酒吧，穿过了昏暗的灯光，起舞的人群，坐在了青青的身边。她已经醉了。他取过了她手中的酒杯：“青青，别再喝了，你已经喝了太多太多了。”
虞青青望向了他，说：“还给我，我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
南宫玦握住了她的手：“青青，告诉你，你和瑾到底怎么了？”
她仰起头，笑了，媚眼如丝，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还能怎样？瑾，伟大的南宫瑾，了不起的南宫瑾，天才南宫瑾，把我给甩了！他说对我没有感觉了，他说他不再爱我了，他爱上了别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也是弹钢琴的。我，我被甩了！没人要了！”
她泪如雨下：“玦，现在，我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南宫玦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青青，你不会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啊？”
青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投进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玦，告诉我，你不会丢下我！你不会不要我！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她那么急切地求证着，好像玦就是她的全世界，好像玦在转瞬间就会消失不见。
他轻叹一声，俯下身子说：“青青，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安置好青青，他坐在床边，望着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手，轻声地说：“青青，我要走了。轻舞——她在等我。”
青青揽住了他的腰，死也不肯放手：“玦，不要走！就今晚，陪我，好吗？求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那个总是笑颜可人、笑语盈盈、精力充沛、阳光灿烂的虞青青，现在居然在他的怀里哭。那个总是天不怕地不怕、任意妄为的虞青青在乞求他不要走。他怎么忍心拒绝？
可是，轻舞在等他。
他说他会早回家，轻舞就一定会等他。
她那个傻丫头，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