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降临五日后,奥克兰多内城区索多伦高级餐厅。
虽然邪神降临造成的污染者仍有在逃,但这家有着王室背景的餐厅依旧在营业,只是门口站着四名持枪士兵。
临一品尝了奥克兰多著名的海绵蛋糕,然后又尝试着来了一个覆盆子酱小三明治,直至满嘴果香才满足的擦了擦嘴。
索多伦餐厅对面便是伯恩哈德大学,多恩王国的最高学府。
此时大学已经放学,一些学生正走出校门。
校门外的士兵更多,约十来人。
他留下5克朗的小费,然后就离开餐厅向大学走去。
为了避免麻烦,他用精神力扭曲了周围人的视野,即使他从旁边经过也不会有人发现他。
他悠闲的沿着校园小路溜了个弯,等到学生离开的差不多了才进入教学楼,凭着对罪的感应向办公区走去。
走到三层教授们的办公区,他看到了一间亮着灯的办公室。
他来到门前,正要敲门,里面就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请进,门没锁。”
临一露出微笑,推门而入。
“你在等我?”
办公室内,一位气质温和戴着金框眼镜的中年教授正在整理桌子上的纸张,对面放了一张椅子,看得出来是为临一准备的。
临一不由分说的坐了下来,打量着四周。
“抱歉,王国通知各学院提前完成期末考试,我正在整理试卷。”
“没事,我的时间很多。”
“是啊,片刻的等待对于无尽的岁月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教授若有所指的感叹了一句,将全部试卷整理到一起,放到了一旁。
“我该如何称呼你,“世界”?还是“代行者”?”
“我叫临一。”
教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临一?抱歉,亚夏的名字,我读起来不是很顺口。”
“没事。”临一回了一句,然后问:“你呢?教授先生。”
“莫里亚蒂,莫里亚蒂教授。”
“历史系?”看了眼桌子上的《多恩战争史》,临一猜测。
“对。”教授回答,然后想到了什么,说:“我忘了,对于你来说,我所研究的历史只是记忆中的片段。”
“可以这么说。”临一有些沉默,因为他并不喜欢有人了解他。
他停顿了一下,问:“从历史中能学到了什么?”这是他难以思考的问题,因为他见证了太多的历史,反而因麻痹而失去了感知。
教授稍微前倾了身子,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我学到了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性本恶。”
“所以你要消灭那些人?”临一看向他的眼睛,发现他不为所动。
“是净化。”莫里亚蒂教授扶了下眼镜,认真的更正道。
“当他们的灵魂投入母神怀抱后,他们的罪恶就将得到洗涤,他们的身体将得到新生。”
临一提醒道:“他们变成了只会交配的怪物。”
教授笑着摇了摇头,说:“生物的进化都是从无序进化到有序,他们虽然现在是疯狂的,但当经过数代人的繁衍后,就将产生新的意识,他们将成为新人类,而且是洗清了罪恶的真善的人类。”
“我只看到了罪恶,没有看到真善,而且你自己就罪恶缠身。”
临一并没有说谎,邪神降临导致上千人失去生命之时,大量的罪就聚集到了这所大学里,那是上千怨恨的魂灵在世界意志的引导下找到了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他们将永远的与他的灵魂结合,与他一同进入轮回,直至洗清罪恶。
“伟大的事业总是要有人牺牲的,没有蒙巴顿二世的牺牲就不会有今天的多恩,没有阿瓦达索的牺牲就不会有今天的文明。”他呼吸颇为急促的看着临一,平复下来后缓缓的说出了一句话:
“牺牲,才是文明延续的推手。”
临一忽然大笑了起来,像是在嘲讽这位月光派的幕后黑手,制造了邪神降临,并自诩为“文明推手”的历史系教授莫里亚蒂。
“你认为你将成为下一个“牺牲者”,推动人类的文明再进一步?”
教授温和的气质不见了,阴冷的表情占据了他的面庞。
“是的,而你,就是阻碍我牺牲之路的绊脚石!”
他发出一声怒喝后就急促的呼吸了几口,然后恢复了冷静,转换之快让临一都觉得惊讶。
“真是抱歉,最近需要处理的学生问题比较多。”
他打了个响指,四周的环境便随之改变,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四周,脚下是粗糙不平的石壁,紫红色的桃金娘从缝隙中探出,天空中悬挂着一颗金色的星球。
临一稍一感应,就知道自己来到了灵界。
灵界比现实世界更加广袤,上次教宗与邪神分身战斗的地方只是灵界的某个属于生命女神的角落。
而现在临一所处的地方,则是受到邪神控制的角落。
“这里是母神的领域,在这里你将失去世界的力量。”
莫里亚蒂教授的身后浮现出一道由书籍组成的圆轮。
知识之轮!
书页翻飞,无数个符文从中漂出,围绕圆轮做无规则运动。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临一嘲讽着说了一句,然后试着联系世界意志,没有成功。
但他并未惊慌。
“你知道什么是蓄电池吗?”临一说出了一个第二纪文明的词汇。
“这是上古纪元的东西?”
“你可以这样理解,一只准备冬眠的灰熊即使没有了食物来源,体内也会储存有足够的热量。”
莫里亚蒂教授点点头,理解了他的意思。
“所以——”临一张开双臂,身体悬浮而起,俯视着教授。
“来战吧!”
知识之轮猛然加速,纯白的符文光柱从中射出,直指临一。
“助纣为虐,这是你的罪!”临一张开手掌对准光柱,无瞳竖眼浮现而出。
光柱周围的虚空中凭空出现数道乌黑的锁链,强行将光柱缠绕,就像羁押罪犯一般将它拉到地面。
地面上出现一道同样乌黑的十字架,光柱被绑定在其上,数根乌黑的长钉射进光柱,将它如同罪人一般钉死在十字架上。
“残害生灵,这是你的罪!”
光柱从出现到灭亡只花了数秒,临一接着将目标对准莫里亚蒂教授,宣判了他的罪。
十字架在教授的身后,锁链就要缠绕住他的身体。
他没有转身,只是探手从知识之轮中抽出一本由光芒组成的书籍,摊开置于胸前。
“多恩历332年,暗之主阿瓦达索潜入隐秘森林刺杀魂主,于至暗之棺内展开战斗。”念完书中的一段文字,莫里亚蒂合上书籍,沉声道:
“历史重现。”
一口漆黑的巨棺从他身后的地面中突起,棺盖无声打开,内部漆黑如深渊,凄惨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十字架和锁链被无形的力量拉扯进至暗之棺内,消失的悄无声息。
至暗之棺腾空而起,对准了临一。
“这不是那个家伙的床吗?”
临一单手伸出,乌黑的影子从手心处的无瞳竖眼飞出,径直冲进至暗之棺。
至暗之棺忽然扣上棺盖剧烈摇晃了起来,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不断从棺椁表面凸起,发出无声的嘶吼。
莫里亚蒂神色凝重,他从掌握这段隐秘历史以来还没有见过至暗之棺出现问题。
“至暗之棺里面羁押的灵魂就像是火药,而我投放的“罪”就是火柴,两者相遇结果就是爆炸。”
临一心中想着,但并没有说出来,他又不是解说员,而且唯一的听众还是他的敌人。
他不再理会跳“踢踏舞”的至暗之棺,看向莫里亚蒂,他似乎又要抽出一本书籍。
“教授,先停下吧。”
莫里亚蒂犹豫了一下收回手,看向半空。
“你需要中场休息吗?”
临一落于地表,说:“在你的“牺牲之路”走到终点前,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冲突,不是吗?”
教授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身后的知识之轮消失,他双手合握置于身前,露出了温和的微笑,“你想要合作?”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临一点点头,说:“我要和你背后的母神直接对话,这才是我来见你的真实目的。”
翡翠河外城段,货运码头角落,临一的身影再度出现。
河面上飘荡着一艘不大的木船,一个捞尸人正在工作。
因为税收增加与通货膨胀,很多经济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很快就欠了一大笔钱,等到他们卖掉所有东西仍还不上债款时,除了盗窃犯罪,就只能自杀逃避。
离开码头,一个穿着破旧长裙的赤脚小女孩就拦住了他。
“这位先生,您需要香囊吗?我有郁金香的,还有薰衣草的,玫瑰的,一个只要三克朗,如果您买两个的话只收五克朗哦!”
看着她灵动的大眼睛,临一心中一动,微笑说:“我买两个,现在外面很危险,你怎么还出来卖东西?”
他取出五枚克朗放在小女孩的篮子里,随便挑了两个做工简易的香囊。
“我的爸爸被那些怪物打伤了,医师说只有攒够五百鲁索才能治好。”小女孩昂着头,脏兮兮的脸庞还留着眼泪的划痕。
一个鲁索等于一百克朗,一个香囊三克朗,只有卖出一万六千个香囊才能救治小女孩的父亲,而等到她卖出一万六千个香囊,恐怕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他心中一动,半蹲下来注视着小女孩的眼睛。
“叔叔和你做一笔生意怎么样?关于香囊的。”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好啊,您说吧!”
“是这样的,叔叔有一些朋友,很要好的朋友,我想送给他们每人一个香囊,大概……大概需要五百多个。”
“您的朋友好多啊,可是我没有这么多啊叔叔!”
临一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叔叔的那些朋友住在多恩的不同地方,你可以慢慢准备香囊,我先提前给你订金。”
小女孩掰着纤细的手指算了算,“五百个朋友就是五百个香囊,五百个香囊就是……就是一千五百克朗,不对,不对!两个香囊是五克朗,那五百个香囊应该是……”
“一千二百五十克朗。”临一替她说出了结果。
“叔叔,我每天只能做四个香囊,您不要着急哦!”
小女孩咬着嘴唇翘着头看着临一,似乎是怕他突然取消这笔生意。
“没事,我的时间很充裕。”
“那我该怎么把香囊给您呢?叔叔。”
临一思索了片刻,说:“我每周五下午这个时候都会在这里等你,你直接来这里找我就行。”
小女孩的嘴角翘了起来,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太好了,谢谢叔叔!我现在就回家做香囊!”
临一急忙拦住转身就要离去的小女孩,无奈的说:“我先把订金给你啊,还有把你篮子里的香囊都给我,算作第一次交易。”
小女孩“嗯”了一声,摘下篮子郑重其事的递了出来。
“这些给您,我看您没有带盒子,这个篮子就给您了。”
临一微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接过了篮子。
“订金是一鲁索,你可以先给你父亲买些药,等攒够钱再去医院。”他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现在多恩很乱,抢劫偷盗的很多,你要注意安全。”
小女孩双手接过鲁索,紧紧的握在手心里,认真的点了点头。
“谢谢叔叔!女神保佑您!”
小女孩走后,一个端着木碗的独臂老人走到了临一身前,一言不发,伸出了木碗。
他的须发皆白,纵横交错的皱纹里藏污纳垢,混浊的眼珠里写满了现实。
临一默默的注视着他,老人也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十一年前,你替一个富商杀死了他的竞争对手,还奸淫了他的幼女,最后将他们的尸体抛进了翡翠河。”
“六年前,你在帮派中被人砍断手臂,为了复仇,你点燃了附近的干草,火焰吞噬了三个无辜的家庭。”
临一说完,老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端着木碗的手臂也颤抖了起来。
“你……你是谁?”
临一从他身侧跨出,声音冰冷。
“你们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