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夜的江城正是一派繁华之景,街边尽是叫卖的商贩,只不过这些全然不入白芷的眼,她只觉得天气微凉,眼前渐渐泛起了薄雾。
斟酌再三,白芷还是重回到了房间里。
看到床上的谢庭云还在安然地睡着,白芷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又将床头的醒酒汤换了热的,才坐在桌边细细打量了起来。
睡着的谢庭云眉目间少了许多冷冽,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白芷嘴角噙着笑,一时间看的竟有些痴了。
白芷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自嘲地摇了摇头,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当真是没出息。
……
谢庭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便有头痛欲裂之感。他皱着眉揉了揉脑袋,余光四处打量着房间,正瞧见在桌旁支着身子睡着的白芷。
他不禁颇感诧异,可脑袋昏沉也容不得他思考许多。他踉跄着下了床,轻声来到桌前。
“白姑娘?白姑娘?”
白芷羽翼般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确是没醒。谢庭云只得又靠前了些。
“白姑娘?白……”
白芷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对上面前的谢庭云。谢庭云来不及跳开,就那般与她僵持着,像被她朦胧的眼波吸引了进去。
最后还是白芷小声地咳嗽下,忽地站起身,往后撤了一大步。
“谢公子!你醒了。”
“嗯……白姑娘,为何…会在此地?”
谢庭云掩去面上尴尬神色,揉了揉脑袋,定是没注意到低下头的白芷脸已经快红到了耳根。
“谢公子,身体可还有不适?”
白芷看着他有些为难地开口,面上的关切浑然掩盖不住。
“已无大碍,白姑娘……”
“昨日的醒酒汤谢公子没喝,今日定要头疼,我去再换一碗。”
白芷答非所问,自顾自地就要去取汤碗,却被谢庭云下意识地拉住了胳膊。
“白姑娘且慢!”
谢庭云再开口有些沙哑,却是多了些疏离。饶是他再迟钝,总能看出白芷眼里满溢出来的爱慕与担忧。
看着白芷眼中满满的疑惑,谢庭云有些强硬地甩开她的手,冷冷地开口。
“多谢白姑娘。”
白芷霎时间也明白了什么,将头微微低下,周身洋溢着落寞。
看来,自己藏的一点都不好。
“谢公子不必客气,谢公子早些日子帮过我不少,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再抬起头,白芷笑的明媚,语气也轻快了起来,再听不出一丝担忧。
“一码归一码,人情这种事,还是要分清才好。”
“……”白芷的笑僵在脸上,回头看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竟不知说话间他已离了自己有些距离了。
“况且,我帮白姑娘……全因为感同身受罢了,还望白姑娘能够拎得清。”
谢庭云微微停顿片刻,还是脱口而出这些话,也将白芷强装出的笑击个粉碎。
白芷转过身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竟看出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白芷自嘲地笑笑,怎么可能,他现在巴不得与她撇清关系吧。
白芷在原地站了许久才长出了口气。她将床头的汤碗拿了去,凳子摆好,又将被子重新叠了。
忙完以后,白芷额间已经出了些汗。她坐在床边环绕着眼下四周,真像是……
他没来过的模样。
谢庭云快步如飞地出了清云馆,直走到了街上许久才平复下心情。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反应。下意识地转身是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些话自己不知在心里挣扎了多久才艰涩地开了口。
他并不是什么温文公子,尤其是见了白汀以后,他对旁的女子更是不屑一顾。
而他自己却鲜少意识到,对白芷,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是他不会认为那是情爱,权当做同命相怜。
“让开!让开!”
谢庭云正颇感失意地在街边晃着,突然就被一队马车冲撞开来。
谢庭云摒弃脑子里的混沌站稳了身子,正巧从飞起的布帘下看到了马车里的常缙。
常缙似乎也看到了他,居高临下面带轻蔑地看着谢庭云。目光相撞之处,暗暗藏着怒气和敌意。
谢庭云脑子本就乱成一锅粥,看到常缙这般挑衅又带着数列车队直直地向着白府的方向而去,瞬间慌了阵脚。
想来,定要是去提亲了。
想到这,谢庭云像打了个激灵一般,转身就跟了上去。只不过这次他学的聪明,并不想跟常缙有正面冲突,便不动声色地走在乡邻人群中。
“圣旨到——”
谢庭云勉强地躲在角落里,看那马车里缓步下来一个公公,众人都伏地跪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家有女白汀贤良淑静,德行若善。平亲王爷适于婚娶,当择贤女为配。值白汀待字闺中,与平亲王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于其平亲王妃。一切事宜交由钦天监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民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汀幽幽开口,低着头接下似有千斤重的圣旨。
众人也纷纷起身,陈昭更是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多谢李公公!”说话间将袖中锦盒掏出悄悄塞进了李公公手里。“还望公公日后多多照拂。”
李公公收紧袖口,斜睨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杂家并无甚可以照拂人的本事,白姑娘看来是个聪慧的人儿,日后眼皮子活着些,好日子还在后头了。”
陈昭听他这般说连声称着谢,丝毫没听出语气中的轻蔑之意。李公公自小是跟在皇上身旁长大的,可以说是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白家虽然说也是百年世家,可在他眼里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江湖商贾。
白喻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的白汀失神地盯着手中的圣旨,又有些食不知味。
“汀儿……”他上前将手搭在了白汀的肩上,安慰似的拍了几下,“你最识事理,别委屈了自己。”
白喻已数日不曾着家,面上可见的苍老了许多,声音也愈加沙哑。
白汀转过身对着白喻展露笑颜,“爹,女儿会的。”
“那就好……莫要同你那…罢了,爹尊重你的选择。”
白喻转身便离开了家门,背影透着满满的沉重。似乎从离开谢家那日起,全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再没了那般凌厉的威严和心气。
“汀儿。”常缙不知何时来到了白汀身后,亲昵地从背后环抱住她,呼出的热气全喷在了她的耳垂。
陈昭见这般情状忙眼色暧昧地支退了下人,也将李公公送上了马车,才一步三回头地给两人腾出了地。
“王爷...”
白汀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满面的为难。而此时墙角的谢庭云已经握紧了拳,像要将指甲都掐进皮肉。
“别动!”常缙加重手上力气,无比暧昧地在白芷的侧脸游离,“他可曾这般对过你?”
常缙这句话又让她绷紧了脑子里那根弦,她顿时惊觉身后这个危险的男人若是发怒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内心惊惧地不敢再做反抗,反而转过身子,正对上常缙深邃的眸子,将头紧贴在他的胸膛,常缙也配合着轻抚着她的背,万分亲昵。
虽然她动作无比僵硬,但在谢庭云看来,确实是她主动投怀。看着常缙轻眯起眼的享受模样,他终究是没忍住一拳砸在了墙上,不顾手上的淋漓鲜血负气而走。
常缙放慢了手上动作缓缓睁开眼,看着谢庭云离开的方向,嘴角扯起一抹邪魅的笑。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