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
病房里,除了维生仪器所发出的响声之外,室内寂静的针落可闻。
病床上的女人,大半的张的脸都让那透明的氧气面罩给牢牢的遮了个严实,剩下的不是只有苍白二字足以形容。仔细的看,与其说床上躺着的是个女人,还不如说事实上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儿。一如床尾那张吊着的病历卡。
姓名:暮云初
年龄:23岁03月
病由:宫颈癌晚期
医嘱:子宫剖腹切除术。……
主治医师:陆骁
23岁而已,正是年轻美好的岁月,怎么就得了宫颈癌呢?还是晚期,这孩子身边的人难道没有发现到她身体上的不对劲嘛?
"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病床旁边站着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嘶哑的开口,俊朗如刀工深刻的五官最明显的莫过于那满脸的胡渣,墨黑的短发凌乱,深邃的眼眸布着满腥红的血丝,身上还是那套三天前赶来医院时穿的那套黑色西式礼服,深可见纹的皱折早已不复见原有的亮丽和华光。
"也许,还要再过个几天。"站在男人身旁的白大挂蹙眉,所有的生命指针都明显的显示床上的女子已脱离险境,可女子就如沉睡了般的不见苏醒的迹象,这也是他行医十年来不曾见到过的。
"你不是说手术很顺利吗?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她现在还不醒过来的原因。"男人脸上多日未眠的黑气浓了几分,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答案。
"司夜祁,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可以醒过来,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现在的身份,现在的你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质疑我!她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病人,她更是我想用余生守护一世的人。"白大挂少有的动怒,三天前手术成功结束的那一刻,无神论者的他除了感谢老天的慈悲之外,他更发誓要用他的余生守护她和她的一切,一生一世。只是没想到病床上的那个人没有死的这个秘密,三天前莫明其妙的就失守了。
"陆骁,你混蛋。"三天前,才走出手术室自动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拳。
陆骁咬了咬牙关后面色从容的问道:
"司总裁今天大婚,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婚礼现场,怎么有空来医院还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新娘子怕是要哭了。"
"她人呢?"无视陆骁口中的椰喻,司夜祁冷声的问道。
"她,不知道…司总在问的是那一个她。"陆骁挑眉?
"我太太,暮云初,她人现在那儿。"声线又沉下了那么几分。
"不知道司总您是不是贵人多忘事,一个半月前不是才参加过您夫人的葬礼,新手人现在正在教堂等着您,你现在到医院手术室外和我要人,我这里除了病人还是病人,那里来您要的人呢?"陆骁讪笑,结婚当天又跑?给谁看呢?早干嘛去了!
碰一声,手术室里一个身穿手术衣的护士跑了出来。
"陆院长,病人心颤。"说完后又进了手术的自动门。
陆骁随之神色紧张的跟了进去,连再理上司夜祁的心神都没有。
手术室外才灭下的手术灯又再度的亮了起来。
三个小时候,陆骁走出手术室时,司夜祁人还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等着。
剎那间,陆骁有一股错觉觉得他和暮云初是不是错怪了司夜祁,可这个念头很快的又被陆骁压了下来。不可能,如果司夜祁对暮云初真的抱有感情,那么两年前他不会执意让暮云初堕胎,甚至于不顾暮云初的身体状况强求造成今天的局面。原本有点不忍的心又硬了下来。
看到陆骁神情疲惫的走出手术室,司夜祁当下有股想要问个明白的冲动,只是他知道,他现在不管使什么手段再怎么逼问,陆骁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想要只手挡下一个病人的讯息分分钟的事,但他挡不了安静不惹事的人,只要他坐在手术室外盯着每一床推出来的病人,终究会等到他想等到的人。
司夜祁想的也没有错,手术室里的病人过了麻醉观察期后终究要送到后续终站的病房或是重监护室,陆骁事后很后悔,他没料到当日手术室里往来重症监护室的专用电梯临时故障维修了一日,否则那会有现在让司夜祁故做情深的机会。
不管三天前的婚礼是怎么回事,暮云初现在的身份还是他司夜祁的妻子是不可争的事实,陆骁皱眉长叹了口气后道:
"司夜祁,云初在接受这个手术前已昏迷有一段时日,如果不是出现了状况,我不会动下这个紧急手术,三天了,最危险的时间她已经熬过了,现在会不会醒来,除了医学上的帮助外,还要靠病人的意志,如果病人她自己不想醒过来,连我都不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你到底明不明白?"
不想醒来!
这一句无疑是在司夜祁已经倘开的伤口上插上了一把刀。
是他醒悟的太晚了,他这是要错过了,是吗?
[司夜祁,你现在开心了吗?就为了你,十年来我几乎没有自己,甚至忘了我原来叫做蓝落应尘而不是司夜祁。因为你,我失去了所爱的人,就为了你曾经给了那恶毒的女人的一个婚礼的??诺?司夜祁,你要怎么还我!]
"呵呵。"无奈苦笑了两声,司夜祁颓然跪在了地,伛娄的双肩微微的颤着,俯在地面上的双拳紧紧的攥着,他努力压抑着口中随时可能爆发的呜咽。
[小姑娘,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逗留呢?再不回家你父母要担心了。]
[怎么了,是迷路了吗?]
[你喜欢钢琴?]
[喜欢]
[会弹琴吗?]
[不会。]
[那你有喜欢什么曲子,我可以再弹给你听。]
[就你方才弹的那些。]
那是他的小姑娘,当初她是那么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让他握着。手里彷佛还残存着她当时因为哭得太厉时握着拳的温度和湿溽。
"小姑娘,听得见我在说话吗?"
司夜祁靠紧在女人的耳边。
"小姑娘,如果你累了,睡一睡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醒来,等你醒来跟我说,你想要我弹的钢琴曲,好吗?"
………
七个月前
"云初,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吗?现在开始治疗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陆大哥,你应该了解我的,与其等待那渺茫的百分之三十,我宁愿用最后的生命过上百分之百真正想要的生活。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治疗过程,太过寂寞。"暮云初眼里透着点点的沧凉浅笑着。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陪你。"陆骁正色的看着暮云初,一改刚才的忧虑,坚定的语气,再再的向暮云初传达着他想要陪着她的决定。
"那……不一样。"暮云初垂眸低语。他知道陆骁对她的好,欠陆骁的情,她这辈子是还不了了,怎么还能让他陪着她走过没有心的余生呢
"我是个医师,更是你的主治医师,不管一不一样,陪你不仅仅是因为身为一个主治医师的责任,而是因为我想。"陆骁有股想要把那小小身板拥在怀里的冲动,可他不敢也不能,这里是诊疗室,就算诊疗室的隐密性再怎么高,他也不能不考虑暮云初的感受。不想自己的私心惊扰了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的心。
"陆大哥,我生病的事,可以不要告诉任何人吗?"暮云初小心奕奕的问着,虽然家里已没有什么人在了,说到底,孟达总裁夫人的名号还是挂着,医师有告知的义务,可她不想。
"你连他都要瞒?"陆骁从他那句一个人孤军奋战的言语里早料到了她会这么要求,可他还是有些微的诧意。
"不是连他,而是最想瞒的就是他。"如果他知道了,不知该会有多高兴啊。对于刚前两个人相处的状况,这根本就是个亲者痛,仇者快的消息吧。这样也好,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配合的按时的吃药,一旦有什么状况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随时stand by.”也许,这些就是他现在能做也是唯一可以明正言顺陪着她的借口。
"那好,谢谢你,陆大哥。"说完,暮云初拿了处方签走出诊间。
陆骁望着已刚被阖上门,眼底尽是满满的心疼与不舍。
八年了。
二十八岁那年第一次看到暮云初开始,他再也没有放在她身上的眼光移开过。
他之于她,只是一名医师,一个从她青春期开始一路照看着她长大的大哥哥。
而他,想的却不仅仅是这样,即使她已嫁作人妇。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遇见时,是那般的纷乱与狼狈,他始终无法真正的走进她的心。即便是两年前那个男人硬逼着她来找他把他们的孩子给流了,她对那个人也从来没有放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