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周慧给关山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到家里来吃顿饭。
关山听了，心头窃喜——有女人示好总归是件好事，喜不喜欢另说，因说道：“那就给你添麻烦了。”
周慧见他答应，遂道：“那就明天晚上，如何？”
关山温柔笑道：“好啊！”
挂断电话后，关山内心像平静的湖水投入一颗石子，喜悦荡漾了好一阵，方平静下来。
次日下午，出于礼貌，周慧又给关山打了一次电话，关山说：“好，我准时到。”
放下电话，看看还有时间，关山便到理发店，洗头后理了理发，刮了刮胡子。
虽说是旧人，可这么多年没有亲密接触，今天是首次单独与她约会，要给人留下整洁的印象。
他又买了些礼物，然后开车朝周慧家驶去。
进屋后，关山仔细观察屋内的陈设，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感觉她这几年，也过得一般。
周慧将饭菜端上桌，两人落座，周慧问：“喝点酒吗？”
关山道：“酒就别喝了，开着车呢。”
周慧“哦”了一声，又道，“那你多吃菜。”
关山看桌上丰盛的菜肴，笑道：“以前你连饭都不会做，都是我做。”
周慧笑道：“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一切都变了。”
关山又问：“这么多年，就没碰到一个合适的吗？”
周慧笑道：“阴差阳错吧，最后都没走到一起。”
“一个人不是个事儿，怎么也得找个伴儿吧！”关山道。
周慧笑道：“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难道你现在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这件事，还需要在前面加‘难道’吗？”关山笑道。
周慧笑着说道：“你别吹牛，据我所知，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听谁说的？许迪？”关山问。
“你别管我听谁说，老实交待是不是。”周慧笑道。
关山笑道：“他俩人想让我们继续在一起，都分开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周慧问。
“感情是有，但不是爱情；难道你还爱着我？”关山道。
周慧“噗哧”一声笑了，说道：“我们两人谈爱情，你不觉得滑稽？早干吗去了，到了这个年纪，才坐在一起谈爱情！”
关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早几年，不都忙着谈恋爱嘛！”
周慧听了，若有所思，却没有做声。
“要是再过几年的我们还找不到意中人，就一起凑合凑合得了。”关山笑道。
周慧笑着说道：“再过几年？你得的意思是，不被别的女人糟蹋够了，不打算回头找我，是吗？”
关山恶意说道：“彼此彼此。”
周慧听了些话，心里不悦，却又一时无以反驳。
两人陷入沉默，良久，周慧方道：“两个陌生人恋爱结婚，是从零开始，但，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认为，是从什么开始？”
关山脱口而出道：“负数。”
这个答案，在周慧的预料之中。
关山继续道：“因为你以前背叛过我。”
“你还在记恨我？”周慧问。
“记恨？”关山笑道，“我可没那么大的精力，不过，就像两人合伙开公司，你会相信一个背叛过你的人吗？”
“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她早已改变了呢！”周慧道。
“即便她真的改变了，可对我而言，有必要冒这个险吗？满大街可都是人呢！”关山笑道。
话至此，周慧有点后悔请他来家吃饭，遂带着明显的恶意道：“你现在还打女人吗？我记得你那时，有很明显的暴力倾向。”
她的话果然令关山意外，但他又不好发作，遂忍住心中怒气，笑道：“哪敢啊！打人可是犯法的，要被抓去坐牢。”
周慧不假思索道：“说的好像你没坐过牢似的。”
关山听了一怔——这是他历史中的污点，他总是刻意回避着，甚至连他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还曾坐过牢，可今天、此刻，他曾经的妻子，又那么残忍地拂去时间的尘土，令这一污点，清晰地呈现在彼此面前。
周慧见他呆呆的样子，心里得意——这一局，她胜了。
关山反应过来后，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掩饰道：“人的一生，就是要多经历，尤其是搞艺术的，而且，因为那个原因坐牢，不丢人！”
周慧惊讶地看着他，暗暗为他的自豪感惊奇，能把坐牢这件事解释得如此清奇而又有助于人生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她无话可说，彻底被他的厚脸皮打败。
两个人吃完饭，又到沙发上坐下，关山笑道：“你请我来，就是为了叙旧吗？”
周慧笑道：“不然，你还想怎样了？”
“你若有别的需求，我也可以满足你。”关山说着，脸上露出轻浮的笑容。
周慧遂道：“好像我俩之间的根本矛盾还没有解决，你觉得这样好吗？”
关山作出惊讶的样子道：“我俩之间有什么矛盾？”
周慧见他装傻，只得道：“好吧。”
关山不再说话，只侧脸看着她。
周慧笑道：“看什么？”
关山道：“老了。”
周慧马上道：“麻烦你先去照照镜子。”
说完，果然将他拉到墙上钉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笑道：“我看到一个又胖又蠢又丑又老的男人。”
关山听了笑道：“你就待在这儿，仔细看看自己。”
两人走回沙发边坐下，周慧笑道：“你今天来是不是就为了气我？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关山狠了狠心道：“没别的事你自己玩吧，我走了。”
周慧问道：“真要走？”
关山道：“你也没别的事，互相拆台，有意思吗？”
周慧一咬牙道：“好，你走吧。”
关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停下，返回身道：“要么，抱抱？”说完，张开双臂。
周慧笑道：“谁用你抱！”
话虽如此，还是走到他身边，让他抱了抱。
关山抱着这个身材臃肿的女人，发现已没有了当年的感觉。
他松开她，说了声“再见”，出门向楼下走去，想道，今日一见，积压在两人心头多年的怨恨，都该冰释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