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告听了这话，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不住地拿目光去看她的代理人。
石岩继续道：“这张照片是我当事人从网上下载的，所以，网站才是侵权行为的第一责任人，我当事人只负连带责任。”
石岩说完，看了看原告及她的代理人，又道：“所以，一、‘侵权’这种说法，根本不成立；二、即便侵权行为成立，我当事人也不是第一责任人。但是，我当事人还是愿意本着人道主义选择，赔偿原告六千元。”
孙雪薇听了，心里暗叹石岩够狠，社里给她的限度，原本是三万元，还不含律师费。
就听原告代理人道：“六千元太少，我们的要求是至少两万元。”
石岩义正词严道：“我觉得六千元一点不少，你算算，如果调解不成功，官司进入庭审，首先，你们面对的可能是败诉；其次，网站是第一责任人，根据《民事证据规定》第二条第一款规定，谁主张，谁举证，你们首先面临的问题便是举证难，费时费力又费钱，即便最后胜诉，我当事人也仅承担连带责任，所以，如此算下来，我们给付你六千元，一点不少。”
原告听了，与她的代理人面面相觑，两人又交头接耳半天，最后代理人道：“这样吧，我们也做一些让步，八千元，一分不能少。”
石岩听了，也并不与孙雪薇商量，自己坐在那儿，拧起眉毛，作苦思冥想状，约过了两分钟，才道：“好吧，不过，这已经是我们的上限。”
原告方听了，都面露喜色，于是，法官最后敲定，被告赔偿原告八千元，此案了结。
从法院出来，孙雪薇上了石岩的车，说道：“走，我们去庆祝一下。”
石岩诧异道：“赔了人家钱，还要去庆祝，我没听错吧？”
孙雪薇道：“说到赔钱，我就要念叨你几句了：真够心狠手辣！”
“怎么了？”石岩作出一脸无辜道。
孙雪薇道：“人家大老远来滨州市跑一趟，你只让人家拿回去八千元，刨去律师代理费，还能剩多少！”
“你可真是菩萨心肠。”石岩说完，又道，“我们做律师的，就是要把被代理人的每一分钱，都当成是自己的，这样才能设身处地替被代理人想，为保护他的利益而辩护，否则，你便成不了一个好律师。”
孙雪薇听了他这番话，以及他在法院的表现，竟有对他刮目相看的感觉，因说道：“原来你不是个‘银样蜡枪头’。”
石岩冷不丁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孙雪薇搪塞道：“没什么。”
石岩遂问：“你想到哪里庆祝？”
孙雪薇道：“我们去吃西餐吧！”
石岩笑道：“需要那么铺张吗？”
孙雪薇笑道：“你替我们省下这么多钱，理应为你铺张一回。”
石岩听了，“呵呵”笑了。
孙雪薇又问：“哎？对方提出八千元的时候，我见你在那里琢磨了半天，是觉得还得多了吗？”
石岩笑道：“索赔案件中，只多要了两千元，还算多啊？”
孙雪薇不解道：“那你怎么还考虑了那么久？”
“这叫心理战术。”石岩笑道，“你若马上喜滋滋答应了她，她就会想，‘哎哟！我是不是吃亏了’，然后，还可能出尔反尔，继续跟你纠缠；你作出一副无奈又不情愿的样子，她才会认为自己讨到了便宜，痛痛快快将事情了结。”
孙雪薇听了，笑嗔道：“真是老奸巨猾！”
“用词不准啊！”石岩反抗了句，又戏谑道，“应该是老谋深算！”
孙雪薇听了“哈哈”大笑道：“也好不到哪儿去，看来，你实在不适合那些褒义词。”
石岩见她又如往日般言辞尖刻，竟觉得这样方有趣味。
孙雪薇又问：“哎？你说的那些根据什么法第几条第几款，准确吗？是真的背会了吗？”
石岩笑道：“怎么可以不准确！”
孙雪薇道：“我觉得学法律很枯燥。”
石岩道：“对于不喜欢的人来说，确实是这样。”
就这样边走边聊，来到一家西餐厅前，石岩停好车，二人下来，进去后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份两人套餐，孙雪薇道：“可惜不能喝酒，改天再好好请你。”
石岩道：“等哪天有空，我们可以喝到不醉不归。”
孙雪薇笑道：“那便一言为定。”
石岩果断道：“一言为定。”
孙雪薇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自己对从事律师职业的人的看法，又怕交浅言深，引得他反感，所以，当菜上来后，便安静吃饭，饭后结了账，两人出来，石岩又送她回了杂志社，临下车时，孙雪薇道：“代理费稍后杂志社的财务会打给你。”
石岩客气道：“不急。”
然后二人互相道别，各自离去。
经过这件事，两人对对方的印象，都改善了不少。
到了晚间，孙雪薇又想起石岩，便给陈梦遥打电话，问她道：“干什么呢？”
陈梦遥道：“没事，看看书。”
孙雪薇佯怒道：“你真不够意思，新家我都没去过，倒让石岩去了。”
陈梦遥笑道：“是他告诉你的？怎么，吃醋了？他代理的你们的那个案子，有结果了吗？”
孙雪薇道：“今天了结了，你别说，这人还真是有一套。”
陈梦遥笑道：“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他吗？”
孙雪薇笑道：“可以。”
陈梦遥笑道：“能让我们孙大主编夸赞，可真不容易。”
“哎，他真的没女朋友吗？这么优秀的人。”孙雪薇又问。
“目前，据我掌握的信息，没有。”陈梦遥道，“怎么，动心了？”
“那倒没有。”孙雪薇道，“不过，可以作为备选人，考察考察。”
“嗯。”陈梦遥应道。
孙雪薇又询问了几句她工作上的事情，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陈梦遥想道，看这两人的苗头，似乎有戏，又想起他们之前互相看不上的情形，情不自禁抿嘴笑了。
且说石岩晚上回到家里，闲下来坐在沙发上，也想起了孙雪薇，想到了那句他没弄懂的话，什么“银样蜡枪头”，遂拿起手机，想查查到底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