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那永久是蔚蓝的天空，会忽然翻脸而露脱邪恶的颜色。瞧着像是要变天，苏南三人大包小包的提着，正赶上午饭时间。
在门口便闻着浓浓的菜香味，一闻便知是林妈的厨艺。
“回来了，快把东西放下，洗手过来吃饭了。”林妈从厨房端汤走向内厅时看见几人在门口傻站着不动。
或许被香味迷住了，三人才回过神来。
“好的，林妈。”真不是吹的默契，三人异口同声。
他们将东西放屋里，进了内厅，围着坐上桌，“好香啊，林妈真好，每日饭菜不比山珍海味差。”洛小曼显然被桌上的菜吸引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
“山珍海味，确实也没让你们尝过，不过，以后有钱了，林妈尝试着做给你们吃。”林妈笑嘻嘻的，永远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她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都吃起来吧，你们出门那么久，该饿着了。”
“那我们不客气了。”洛小曼拿起筷子准备夹盯了好久的那块肉。
啪，却被李裴煜拿筷子打了下去，“规矩学哪去了？师父动筷了吗？现在愈发目无规矩。”李裴煜向洛小曼吼道。
苏远在旁笑了笑，“你们师兄妹俩啊！就一对活宝，饿了就动筷，自家人，就别讲什么规矩，若是在外头，到要注意。”
洛小曼朝着李裴煜做着鬼面，意图是说，师父对自己宽容着呢！
苏远一直把这两人视如己出，有时练功对此严厉许多，平时，一向宽容，任由他俩打闹，也能为一个家增添热闹的气氛。
茶余饭后，苏远将苏南叫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房间里有道暗门，被一个古铜色的书架挡上了，除了林妈，没谁再知道这个暗室。
苏南也是第一次见，感到很奇怪，十几年来从未见过这个门，不由感到好奇。
淡淡的檀香味充斥在苏南身边，房间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垒着各种戏谱，边上摆了一个汝窑花囊，插着一束洁白无暇的白菊。
白菊代表着思念，新鲜的几天过后也会枯，苏南不曾想到父亲会做这些心细的小事。
顿时，眼泪浸湿了眼眶，多少年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她拿起案上的相框，那是母亲穿着戏服的照片，脸未上妆，清晰的模样让人看的很清楚，很清楚，岁月完好留住了她的音容笑貌。
“妈。”苏南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掉落在地上。
“孩子，哭吧，把内心的苦全哭出来。”苏远抚摸着苏南的背，轻声细语的，这些年对她都是循规蹈矩，从未做出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爱，是对她的亏欠。
苏远拿走了她手里的相框，抹去她眼角的泪水，长了老茧的手粗糙，苏南握住了苏远的手，“爹。”哭腔中带有一丝依赖。
苏南的心很脆弱，除了在台上，她可以暂时失去自我，平日里，她没有李裴煜的胆大，什么都敢做，没有洛小曼的天真活泼。她很安静，一个话很少的女孩，虽每次遇到尹擎轩都要怼两句，然而也是尹擎轩说话真的太讨厌了。
“你注意了你母亲身上穿的那套戏服了吗？”苏远问着苏南。
“那套戏服吗？从未见过，这不是京剧戏服，女蟒吗？可我们唱的是昆曲，母亲怎会穿上这个？但是看这戏服样子如此华丽，这金丝银线大概采用了缂丝手艺，还镶嵌了各式各样的珠宝，照片黑白看不出颜色，如若是价值不菲，而且那头冠定是纯金做的吧！？”苏南用仅在平时古书上看到的精美戏服制作样图大胆的猜测着这套戏服的价值。
“你说的对这正是一件女蟒，虽不适宜穿上登台，但这可是........”苏远回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你外公，也是我的师父，一直以来都是唱旦角，相貌秀丽，具有女子的柔性美，在扶安也是红透了天，届时慈禧太后爱听戏，让李莲英大总管广罗戏子，你外公运气倒好，深得慈禧太后的喜爱，便赏赐了这套团凤女蟒。”
说罢，苏远打开柜子，女蟒折叠平放好，头面装在一块木板上搁在衣服上。他端起头面放在案上，将女蟒挂在衣架上。
尺寸短，长仅至膝部，身后无摆，所绣纹样是凤凰，以鸟中之王象征至尊至贵的女性。穿衣时上身配以云肩，挂玉带，下身系群。这件女蟒，绒绣团凤，周身单镶黑宽边。
“你瞧瞧这头面。”苏远指着案上的头饰，让苏南瞧瞧。
这是硬头面，属于点翠头面，有着五十件左右的装饰品，也是皇家御赐，这些装饰品也用的是极好的原材料，众所周知，慈禧太后可是个奢侈的人，这套女蟒可花了些银子。
“不仅是慈禧太后御赐之物，还用有各种有价值的物品来制作，时间虽不久，可也算是个宝物，若是外界得知，不知多少人觊觎。”苏南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真到了某一日，人人都会抢夺。
“都知道，当年也是因为这个，你外公才会自杀，穿着一件样式类似的戏服，被火吞噬。”苏远说罢，又一声的长叹一口气，每每想到那个场景，心如刀割，苏南妈哭得声音都哑了还往火海里冲的场面。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可谁都不信，闹出这样大的事，也只能作摆，外界看来，自杀事小，焚烧御赐之物可谓大罪，这也是为何我们家道中落的缘由。”
说多了都是泪，苏南依稀记得父亲经常在某个角落偷偷抹眼泪。
江南地区多时雨，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半，没有往日的光泽，苏南从镂空的窗户望外，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冰冷冰冷。下雨的天，很容易回忆，很容易想念。哀伤就像一阵又一阵的雨，断断续续。
“爹为什么今日告诉你这些，当年也是杏林春的挑拨闹事，造成这样的局面，现如今没了往日的辉煌，杏林春独揽一面，没人惹得起，不派人去尹震天的宴会，不代表给别人机会上，戏为天，谁都是自私的。”苏远就是要让苏南远离这些有势力有背景的，这是避免伤害的最好方式。他也是无意听见洛小曼和李裴煜在厨房里嘀咕，“上午又遇见了尹擎轩。”才会和苏南说这些话，倒也只说了杏林春，没加旁人。
滴，滴，滴，屋檐轻轻的滴落残余的水，风停了，雨歇了，苏南的脸庞还有几滴泪。夜深人静，也只有苏南知苏远还道了些其他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