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州分布,以先天卦盘为准。乾南坤北,离东坎西。
所谓北地,指的就是坤州境内与北边大漠接壤的三关及所属十六城,五十三郡。从西到东,依次是虎牢关,玄门关,天云关。北地在神农一族代代的耕耘下,盛产粮食,又有“天下粮仓”之称。玄荒之战过后,兽王“虎痴”逃过爻山,在千里戈壁设下迷障,族人在天山脚下休养生息。
兽王死,原本的部族也分崩离析。“北狄”意思是“在北面拿着武器养着猎狗的游牧人”,是对活跃在大漠,大大小小各个部族的统称,有一点鄙夷的意思在里面。
虎痴当年是兽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北狄也是四大蛮族中,最为彪悍善战的。所以三关自古以来,皆由猛将看守,因为时刻都面临着北狄的威胁,三关关主被赋予特权。
凡兵马调度,无需上报,各州也无权干涉三关的军事政事。姬家之所以繁盛,为天下第一大家族,三关的钱粮功不可没。所以无一例外,北地三位关主,皆为姬姓。
姬寤生快马加鞭连夜赶路,把随从远远甩在身后。如此匆忙,并不是战事紧迫,而是打从心里对这一波接一波的刺客感到厌烦。这种下作的手段,他经历太多。从出生开始,就仿佛被诅咒了一般,没有一刻是清净的。所以略施小计,换上了普通兵士的甲胄。
清晨,天边才现一抹日光,雄鸡也还未鸣啼。寤生公帐下谋事商祭仲已守候在城楼上。远远看见一人一马飞驰而来。随即下令弓弩手戒备,亲自出城迎接。
一手牵着马鞍,一手扶寤生公下马,还不忘打趣:“想不到叱咤天下的寤生公,居然也得锦衣夜行。”
姬寤生脱下头盔,不以为然:“仲公收到我的书信了?”
两人并行,刚入了关。街道就有灯火亮起。
“看来夫人,比我的消息灵通多了。”
姬寤生无奈的摇了摇头:“请仲公在营中稍歇,我去去便来。”说完,迎了上去。
“儿子姬寤生,见过母亲?”
锦衣华服的老妇人冷冷一哼:“我儿好大的架子!”
“母亲严重了!儿子回来得急,没来得及通报母亲,请母亲赎罪!”
“要不是小石头耳朵尖,听到城门有动静,老妇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小石头?”姬寤生站起来,扶住母亲“赏!”
姬母一听,神色稍解:“你说说你,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是儿子思虑不周,让母亲担心了。”
“这一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堂堂一关之主,穿着兵士的盔甲,说出去岂不被外人笑话?”
姬寤生略有深意的笑了笑:“弟弟在冀城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好得很,好得很!”说起另外一个儿子,姬母是滔滔不绝:“段儿替你招募了不少新军,更是亲自训练。前些日子我也去了,他在校场练兵,手下将士是没有一个不服他的.......你有这么一个兄弟,那得少操多少心。”
“那便好.......”
母子在奇妙气氛中食了一顿便餐,姬寤生换上将军甲,刚出府门。姬母又跟了出来。
“我儿,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北狄扰境,仲公还在营中等着儿子。”
“北狄?此等大事,我怎么没听人说起?”姬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随从。“我也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仲公了,备了些礼物,随你一同去军营!”
“母亲,这不好吧,军营规矩,不容女眷进入。”
姬母面露不悦之色:“昔日武公在时,不但给我讲兵法谋略,还带我出征。也没一个人敢说三道四。怎么着?现在我不过是想去探望仲公,这也不行?”
“可是母亲,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儿子是关主,更当遵守军纪....”
“什么军纪规矩的,越说越严重。关主府战前劳军是常有的事。你看,我酒都帮你准备好了,那些将军谁又能说三道四?”
哎,姬寤生叹了口气。看来母亲是早就计划好了,如果不依着她的意思.......只能默许。
这也是无奈之举。九州早有风言风语,说寤生公与家母不合,连家都管不好又怎么带兵?为了断绝谣言,姬寤生近年是一再让步。说起来这又是一段九州家喻户晓的传奇:姬母姓姜,是姜禄的远房表姐。年轻时长得国色天香,求亲之人络绎不绝。下嫁给玄门关关主姬武,后随夫姓,故人称姬武姜。武姜头胎生产之时,年方二九,差点血泄而亡。传言姬寤生婴儿时期,大头小身,满身黑毛奇丑无比,是不不折不扣的小怪物。武姜被吓得浑身发抖,差点就把他摔死在地。所以取名寤生,“寤”就是“难产”的意思。
武姜一直耿耿于怀,不喜欢这个差点害死她的丑孩子。把自己所有的母爱都给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姬段,她非常溺爱小儿子,不止一次要求让武公把关主之位传给姬段。可慈母多败儿,姬段无才,和姬寤生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武公并不昏庸,死前把关主之位传给了姬寤生。
这段传奇,被好事之人改了不知道多少版本。搞得天下人尽皆知,当母亲的不喜欢自己的儿子。
谣言一出,本家就会有人来调查。寤生公听祭仲的建议以大局为重,使了些钱财。好不容易把事情按了下去。武姜摸准了儿子的命门,先是闹分家,为姬段求中广城,被拒绝。后一而再再而三说:“公子段无才,当哥哥的应该替弟弟做好打算”,姬寤生无奈之下,才把京邑还有冀城交给了姬段管理。
至于姬段到底在做些什么,他心中一清二楚。
来到军营,姬寤生行在前面。
祭仲上前报告军情。
“禀关主,昨日北狄兵马在关外骚扰,如今驻扎在八十里外,邙山脚下。”
“可查探清楚有多少兵马?”
“大约有五千。”
“五千?那不足畏惧!”
“可是探子说,在北狄营中,看见了呼延烛。”
“呼延烛?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难道关主不觉得蹊跷?”祭仲刻意避开在一旁散酒的姬母,小声说道:“你前脚刚走,北狄兵马就来了。”
“我也想知道,呼延烛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姬寤生话中有话:“传令下去,一个月内军中禁酒。”
“祖母怎么办?”
“她要劳军让她劳,我们说我们的,还有什么消息吗?”
“冀城细作前夜传来密信,公子段一直在招兵买马。”
“恩,我知道了,还有吗?”
“祖母最近一直在打听关防部署,还和公子段有书信往来。”
“哈哈!哈哈哈!我不在关中这些天真是辛苦仲公了,还真是内忧外患啊。”
“关主应该早作打算才是.......”
“行了行了,母亲特意为仲公准备了礼物,你一定得收下才是!”
这话还没说完,姬母就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大盒子礼物。
“仲公和我儿在聊什么呢?”
“祭仲参见祖母,关主有个天大的喜讯要告诉您。”
“哦?有什么大喜事?我儿这么开心?快说来听听!”
“关主,特意给大公子说了一桩婚事!祖母猜猜看,是哪家的姑娘?”
“难不曾是我本家?”
“祖母真是料事如神,就是云梦山的大小姐姜柔。”
“好是好......只是.....”说着说着,姬母突然眼含泪滴。
“母亲难道不开心吗?这样一来,我们和云梦山是亲上加亲。”
“开心是开心....只是......”
“母亲有话直说无妨!”
“那我就说了,我儿可不要生气!听你说到结亲,我就想起了你弟弟。他一个人在冀城孤苦伶仃的,到现在也没有娶上一个正房夫人”
姬母这么一说,聪明人就都明白了。这哭是假的,想要帮姬段找一个靠山才是真的。
姬寤生回关不出三日,就有玄门关的信使来到了云梦山。
姜禄和鲍叔牙正在大厅饮茶,亲随送上两封密信。姜禄看完,脸上愁云不展。
“是寤生公的信?”
“先生请自己看吧!”
两封信,一封求援,一封求亲。
“这封求援信,是仲公写的,而这封求亲信,是寤生公写的。”
“先生以为这是何意?”
鲍叔牙开口大笑:“叔牙要恭喜禄公,贺喜禄公才是。”
“先生又在说笑,何喜之有?”
“寤生公替公子求亲,又替弟弟求亲,婚事一成,禄公岂不是既当上了岳父,又成了小舅子,此乃双喜临门啊!哈哈哈哈!”
“先生就不要再幸灾乐祸了吧,我都快要焦头烂额了。”
“其实叔牙认为这事很简单。说起来,姬寤生和姬段,两人都是您的表兄弟。寤生公一边求亲,一边让仲公求援,意思很明白,他不方便开口。北狄五千兵马不足为惧,寤生公担心的是自己人!”
“先生既然明白,还有此等闲情逗乐?”
“寤生公言外之意让您早做决断。是想当岳父,还是想当小舅子,您心中有数,我有什么好忧虑的呢?”
“我心中有数还用问先生?”
“禄公说笑了,公子忽尚在山中做客,您不是已经答复了吗?”
“可我该如何出手?兄弟相争,我该帮谁?”
“这叔牙就不知道了,不过圣人有云:教其不争,伐其不正。您出面的话,也许还能有所转机。”
花前月下,牡丹亭外。姜小白持樽而立。坠星湖边,一方月下独酌,一方郎情妾意。姜荑且歌且吟,已有些醉了。公子忽抚琴吟诗,出口成章。
让人不禁赞叹:好一曲桃之夭夭!好一对月下知音!
年轻的爱情,就这样萌芽。原本只是舞文弄墨,转眼间惺惺相惜,如雨湿汗处,情甚凝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一曲未终,公子忽琴声已乱,跟着姜荑的步伐开始跳动。自己苦思冥想的佳句才出口,这位姜家的小姐毫不费力的就能接出下句。
这应该就是心动的感觉吧。无奈的是这个冬天,异常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