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姜小白被管子惩戒以后,休养了个把月。
原本此事稀松平常,伤筋断骨在讲武堂算不上大问题。训练艰苦,很多学员受不了,还会故意擦枪走火弄出点什么毛病来,好修养几个月。讲武堂为了对付这类偷奸耍滑的家伙,特意在九州遍访名医,设立了专门的炼丹房。小伤小病一针下去当天见效;老跌打老损伤,一个疗程的丹药护理,也是药到病除,绝无后遗症。
可问题在于,姜小白是名门传人,不久前又认了组织,成了文艺部的精神领袖,打伤他的偏偏又是姬夷吾这位德高望重的军机阁管事,到底是不是公报私仇已经不重要了,大部分学子觉得这样非公开的行刑就是滥用私刑,替姬家讨门面。姬夷吾也一直没给个说法,也怪不得愤怒的文青们在听了王诩的表述以后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添油加醋,把斗争的风向标直指军机阁。
不问是非,出手打伤白公子一事,在讲武堂内传得是沸沸扬扬。外聘教师徇私枉法,黑白不分,成为了近期的头号话题。
待姜小白完全康复以后,事情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和鲍叔牙提着一大袋从徽城买来的上好笔墨,想要正式向王诩道谢。不料却扑了个空,文艺部内连个人影都没有。什么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像凭空消失了,找不到丁点痕迹。唯一剩下的书桌上放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严正抗议“。
另一边,愤愤不平的文青们和他们的应援团聚集在军机阁外,手举兵刃高喊着口号“执法不公!严正抗议!公报私仇!臭不要脸!”
姬宫湦带着一众姬氏子弟,守在了台阶上。
王诩作为本次示威活动的发言人,两边正要开始交涉。姜小白留给他的阴符突然开始震动。
“王兄,你人在何处?文艺部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姜老板,我们在军机阁搞寺琴!帮你出头!”
“搞寺琴?寺琴是谁!为什么要搞他”那边太吵,听得姜小白是一头雾水,和鲍叔牙面面相觑。
“不是搞寺琴,哎呀,我们就是在帮你讨要公道!姬夷吾一句话也不表态,这事儿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啊?听我说!你们搞错了!”着急忙慌的丢下礼物,姜小白转身就往军机阁的方向赶。
“啊!干嘛搞绰乐!绰乐在哪?太吵了,我听不清楚!”
“听我说!不,要乱搞!不,要乱搞!等我过来!”故意加重了语气,可王诩还是听岔了。
“乱搞?好的收到,马上就开始搞!”
这时候,激愤的后援团正蠢蠢欲动,听见王诩说了个“搞”字,更加按耐不住列起阵来。还没来得及交涉,攻守双方已经蓄势待发,做好了干架的准备,军机阁外一片混乱。骂姬宫湦的占多数,毕竟这群人早就不爽这个公子很久了。
“姜总,不说了啊,要开干了!”王诩收起令符,加入了阵中,等候中军发号施令。
金鼓声起,中军传令:“言使何在!”
随即从守方走出一人道:以下犯上,军机阁重地,岂容尔等闹事!
王诩跨步上前:绰乐是谁!你到底干了什么,也是军机阁的走狗吗?
言罢四周寂静无声,众人茫然,无不四下观望,谁会起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遥闻深巷中犬吠,忽一人大呼:“打倒专制!反对集权!”。诩亦大呼,众亦大呼,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犬吠。
又闻中军传令:“雁形阵!干他们!”
只见文青这边,群起激昂。原本布好的阵型,一哄而散。手持刀刃者,持锅碗瓢盆者,持折凳板砖者,一拥而上。顿时兵戈碰撞之声,喊叫声,呼呼风声,百千齐作;又夹有哀嚎声,抢夺声,掷物声,市井之音,乱成一团,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公子军以重盾御之,辅以姬宫湦奇门,进退有序,张弛得法,守得是水泄不通。一番交锋下来,反而占得了优势,阵中士卒竟未损分毫。
一时间群响毕绝,示威军拿对面毫无办法,只得收兵商议。
半响过后,迟迟拿不出破阵之法,大家都快等得不耐烦了。忽听一人大呼:“我来破阵!”
地面隐隐传来震动之声,由近到远,声音越发明显。
只见一膀大腰粗的胖硕汉子,自示威阵中冲将出来,所过之处尘土离地三尺,好汉身长八尺,穿玄武重甲,手中拿丈八点蛇矛,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若巨雷,好不威风。奔至守军阵前,忽地圆睁环眼,倒竖虎须大吼一声:“肉弹战车”。见他掷出兵刃,屈膝蜷腰,化作一枚浑圆的金属大球,猛的飞撞过去。
即而,守军阵中传来声声闷响,气浪扑面而至。姬宫湦口吐鲜血,结界被破导致内息紊乱,心里一惊,想不到自己的法术竟让挡不下一莽夫的蛮力:“这也可以?”。
气浪未定,忽又一人大呼:“冲啊,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只见一九尺大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髯长两尺,面如重枣,唇如涂脂,手持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飞身跃起两丈有余,爆喝一声:“天降正义”,由上而下,刀气掠过之地,土崩瓦解。硬是把守军盾阵劈出了一道口子。
见阵法已破,又是一好汉,白面粉唇,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手持雌雄双股剑,高喊一声:“我将带队冲锋。众将士,随我灭贼!”
中军传来冲锋的号角,示威军遂群起而复攻之,刹那间两军混战,逢敌就打,见人便敲,军机阁下尘土飞扬。
王诩见那三位好汉,所向披靡。心中惊叹:这不是自个写的《三英传》么!万万未曾料到,每天都做的广播体操,换了人竟还真能练至这等境界?武道至极,强悍如斯。”
那姬宫湦见军不成阵,大势已去。在中军兵士的掩护下退至军机阁门下。示威军蜂拥而上,他已退无可退。
忽一人大呼:“放肆!”,军机阁的大门缓缓打开,着灰袍,持书卷,剑眉横挑是不怒自威,立在门后,还能是谁?
姬夷吾目光如炬,挥手一掷,将军令悬于半空之中,一而化三,三而化九,位列八方。以中为眼,放出阵阵豪光。金光所笼罩的地方,示威军无不两眼发花,脱力倒地,丢盔卸甲,群响毕绝。
却说姜小白和鲍叔牙急匆匆的赶来,见示威军兵士有一半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暗叹不妙。又见九枚将军令悬于半空之上,金光笼罩,自己大病初愈,气息不顺。
只得拿出阴符喊道:“姬伯父,请收了你的神通吧!”
姬夷吾冷哼一声,收回令牌道:“来得正好!”
又指了指王诩:“你这小儿随我入阁!”
转身欲走,不容置疑。一旁的姬宫湦问道:“伯父,那我呢?”
“汝聚众私斗!自去刑部领罚。”
“可是孩儿是为了守卫军机阁,保护伯父啊!”
“哼,这军机阁乃是三军重地,还需要你这小儿保护?狂妄自大,目无法纪,再加军杖五十!”
姬夷吾头也没回,回到阁中。
一旁的兵士搀扶起姬宫湦问道:“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撤了!”
“对对对!散了散了!友情团战!权当切磋,大家都别记仇啊!”姜小白搀起王诩,笑眯眯的和姬宫湦打了声招呼。
“你就幸灾乐祸吧,这笔账本公子迟早要你还回来!”原本以为伯父就算不赏,也会夸赞几声。谁曾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要受罚。姬宫湦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见识到管子的实力,示威的人也不敢再得寸进尺下去,正主都已经出来了,接下来就不关他们的事了,一众人散去........
“三叔,你且先回去休息吧!”打发走了鲍叔牙,两人进入阁中。
军机阁内一片昏暗,隐约有一盏烛光立于正中。
“姜家小儿,你可服气?”姬夷吾发问。
“小子认罚!”姜小白往烛火处恭恭敬敬深鞠一躬。
“你不来,我也得去寻你。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你可还记得?”
“两个月前?侄儿真的记不起来了”姜小白摇了摇头。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那日在阳周市集,去过何地,见过何人,可有何异常之处,作为云梦山的三公子,天下闻名的武安君,你连自己身中蛊毒也不知道!”
“蛊毒?伯父说笑了,侄儿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啊!”
“老夫以法家地煞令助尔逼出蛊虫,尔不知,还聚众在军机阁外行凶闹事,此事要是说出去,你的脸往哪儿搁,你父亲和云梦山的脸往哪儿搁?”
王诩往前一站:“聚众闹事的人是我,你不要乱讲!一人做事一人当,怕你不成?”
“哼,对对对还有你这黄口小儿,整日胡言乱语,乱作文章,煽动是非,你可知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老夫子,公报私仇在先,我寻衅滋事是为了讨个说法,军机阁管事不公!要罚也先罚你!”
“放肆!”管子一拍桌子“你这样的莽夫,天下多了去。即便老夫在此杀了你,讲武堂也没人会过问。”
姜小白轻轻扯了王诩衣袖低声说道:“王兄,少说两句,伯父所说不像有假!”
“姜老板,当日我都看见了,你那是单方面挨打,分明是这老贼公报私仇,他姬家的人犯了大的事不去过问,偏偏要惩罚你!明明就是面子挂不住了,想要找个替罪羊!”
“王兄,你且听我细说”姜小白闭目凝神,开始慢慢回想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那日我和姬宫湦对阵的时候,三招过后便觉得后继乏力,并不是留有余力,是真的打不过。我当时觉得是这段时间修习了新的法门,所以才会灵不能聚.......最近确实内息顺畅多了....要说怪人...那月初确实在市集上遇见了几个南蛮打扮的汉子.......”
“姜小白谢伯父!不知伯父打算如何惩罚侄儿?”眼珠子一转,姜小白明白了。
“汝身重巫蛊而不自知,而这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乱我军心,引今日祸端。你既然是云梦山的人,那么自然就有责任去查清。你常在道场,身边又有鲍叔牙辅佐,深居浅出。老夫认为,下蛊的人,就藏在你身边。”
“伯父的意思侄儿懂了,只是究竟是那种蛊毒,伯父可有线索?”
“你中的蛊,老夫已经查明。名叫寒食虫,这是一种食蛊,你就从这个线索入手吧!”
“侄儿谢谢伯父!”
“啊?就这么简单?不用挨打了?难道没有受伤传功的剧情?”王诩从进门就脑补了一堆画面,虽然有转折,但和他想像中的不大一样。
“你这黄口小儿!可知此事危险之极?会用这种蛊虫的,不是泛泛之辈。吾料必以北狄有关。”
“伯父的意思是.....消声觅迹多年的......”
“此事,老夫不能多说。你们两就替老夫去北面跑一趟,如此,所犯之罪就一笔勾销,老夫也不再过问。通关文牒已经办好,回去准备一下就上路吧。切忌,此事不可声张,”
“啊?还有我吗?”王诩用手指着自己“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想去吗?也可以”管子难得露出了笑容“替老夫跑腿,差旅,衣食等费用全由军机阁负责。按照法令,你挑唆他人闹事,当仗责八十,当然老夫可以也依律再加那么几十.......”
想不到名满天下的管子,居然用上了这种威逼利诱的下作手段。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不愿趴着生。王诩内心是不愿意的,不过正巧最近他灵感匮乏,而且姜老板正好是他下部书的主角。
“想好了吗?老夫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答复”
“想好了,去就去!说好了啊,费用军机阁负责,我可没钱!”
管子点了点头:“老夫说出的话,就是军令!”
两人走了以后,李伯阳从边上的暗门里走了出来........
“管子,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两,你放心吗?”
“哈哈,伯阳你把毕生所学都给了那小子,你放心吗?”
“管子说笑了,不过是一些感悟,不成一体,也不是什么毕生所学”
“感悟?李子的感悟,恐怕有些人倾家荡产都买不到吧。我看那小子说气话来头头是道,没理也要辩上几句,倒是更适合名家的玄法,你这么着急的找传人,难道是想去那个地方?”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天相紊乱,煌星不安,恐有大灾当世,你我修道之人,更当尽一份力。再说,那个地方太公去过,你我同辈之中,江风沉也去过,李某为何去不得?”
“伯阳,你听我一句劝,太公不是凡人,风沉回来过后,落得那般下场。这些事上头有人会处理,轮不到你我.......”
“那你为何,也在看这本书?”拿起桌上的《三英传》,姬夷吾,没有回答。“怎么样?好看吧........”李伯阳得意的笑了笑。
“四柱立,天道灭,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