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玉,听完暗线的情报,继续凝眼望着白江的战场,他心事繁重,战局的被动尚能一战,形势的被动却难以更改,这场战争决定的胜负,不仅在江口之上,更在朝野之上,人心之上。
军玉据暗线在江户国的情报网,了解到这一代江户王弑兄兵变夺位,在奈良谦信统兵相互与世家氏族的支持下,迅速平定了京都的保皇一派,三国纷乱多载,江户位于临海一屿,崇学尚武,物竞天择,新王上位的新政把整座岛屿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战争机器,人人为战,全民皆战。
军玉着笔写信,将事态详尽描述,遣人送往安东军营。
传令兵在半道上,便相逢了火速赶来的大都府徐子荣,大都护读完信,便告诉传令兵,不用往安东大营送了,全力一战,随他一起回白江口,身处安东大营十年,远离朝堂的徐子荣一路上思索着,考量着南境的战局。这十年间,先帝每年与他书信往来,先帝驾崩也没有诏书让他回朝吊唁,南帝的诏书,在身前便拟好了,那是一份黑犀牛角材质的御龍令,这是给丞相三公的御龍令,封徐子荣为安东侯,为少帝守好疆土,不必归朝。
徐子荣跪着接令时,一时泪目,原来在南帝心中,早已把他视作三公礼遇,安东二字,责任如同烙印一般刻在心口,十年戍卫帝国东海,过着远离故土的生活,儿子徐茂则受到皇恩,一直跟随太尉身边,当他知道定远将军要来安东训练海啸军的时候,他心中也有过埋怨,当他知道军玉邀请徐茂作为副将时,他心中又对军玉怀着感激之情,十年不见自己的儿子,来到了自己的麾下,让他欣喜也让他担忧,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安东的形式,远东三国的形式,徐茂加入水师海啸军,建功立业的机会与战死沙场的风险,在这位统兵二十年的大都护心里早有准备。
可,当他知道,江户千帆争渡,杀气而来的时候,他心理的准备被完全打破了,海啸军不可不战,徐茂不可不战,战场未必亲兄弟,上阵必须父子兵,所以他来了,他策马崩腾,风驰电掣的赶来了。
南境万国来朝的血色宴会之后,江户使节佐佐木剑心将南境帝国面对的形势带回了江户,南境内政纷乱的这一年间,江户屡次出兵百济、新罗。百济、新罗接连向南境帝国求援,周怀英初临朝堂上奏请求出兵,此谏受户兵二部大臣一力劝阻,太后也认为南境国帝星陨落,天灾大旱,海啸龍卷,灾难接二连三,时局不适合出手援助百济与新罗。
百济,新罗二国不得已向江户俯首,江户国尝到了战争带来的丰厚奖励,举国制造兵器,甲胄,战船,为了延续这场强力而持久的战争,获得更大的赏金与报酬,江户国派遣外使大臣佐佐木剑心,开始接触新罗,百济的王庭大臣,签订贸易与军事协议,用二国被占领的领土,换来了丰厚的白银,材料补给与水师战船。
江户国的上位,命奈良大名在秘密抓捕了四十九位南境军民,以军民之血装满了四十九个银瓶,在战前祭祀神社,欲赢取天下,不少失去家人联络的南境人,纷纷乘船前往江户国,通过蛛丝马迹的线索,得知江户国的这次仪式,一时间江户贪狼之心路人皆知,生活往来在三国地域的南境商旅,人人自危。
直到战前两个月,白江口岸的守军发现,这段时间从江户来往白江的船,无论是渔船还是运输船竟都是有去无回,值守的军官陶悌在回营时,将这个情况和白玉扳指一起汇报给了邓茂功。
一连半月,礼如每日坐在海岸垂钓,等候机会,燕人大多性情冷酷,耐性强悍,他忍住性子,每日天微亮便带着蓑笠到海边,清晨日出,他便提着竹筐到街市上面卖鱼,此间他结识了些当地的钓客,这些人中青木与他关系最为友善,青木年龄稍长他几岁,本是去往南境运输船的船长,这位老船长在新幕府上台后,被新上任的海事厅长革了职,海运的船长们被新上任的幕府逐步换成了奈良的家臣与亲兵,青木常年跑船听得懂南境的语言,他们常常一同钓鱼,在等鱼上钩时,青木教礼如江户语的发音与意义,礼如学的很快,直到昨天。
天未亮,青木便来叫醒礼如:“礼君,快跟我,去我家中。”
礼如朦朦初醒:”青木大哥,天都还未亮,钓鱼也太早了吧!再睡会儿。“
“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昨夜我听到隔壁的骚动,有很多南境人被幕府的官兵带走了。”青木急道。
“什么,官兵来抓南境百姓嘛。”礼如警觉的起了身。
“是,现在全城都在搜索南境人,昨夜他们已经把很多人都抓走了,我和妻子听到了街上的声音,透过窗户看到那些不配合的人,都当场被官兵杀死了。”青木说道。
“青木,那我更不能与你回去了,君子不立于桅樯之下,谢谢大哥相告,但我不能与你走。”礼如说道。
“去我家中暂避一避吧,你一个人,如何躲避官兵的搜查。”青木言辞恳切的说道。
“不可,青木君,我意已决,我有手有脚,岂能没有安身之所。”礼如说完,握住青木的手。
“那,好吧,在海岸东面七八里的湾口,那儿停着一艘桅杆断裂的弃船,仅能够能遮风避雨,你可前去。”青木叹息了一声,说道。
“青木大哥,多谢了,我这就动身。”礼如拱手鞠了一躬。
“保重!”青木按照南境的礼仪还了礼,拍拍礼如的肩膀。“快走把。”
“保重!”
礼如,走到海湾,找到旧船已是清晨收露,红色的霞光从东边升起,向着白江蔓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