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牢里,没有窗。
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恶臭,越到里面,味道越大,清欢不得不抬袖掩鼻,才在心理上微微好受一些。
“说了这里环境不好,你还偏要来。”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一记眼到,悻悻地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右手指向右前方的一条小路,“你要的人,就在最里边儿。”
昨日地丫鬟走后,清欢便要求见了所谓的大当家。
出乎意料的,这大当家连下马威都没给,爽快地答应了。就连后面一系列的套话也回答得特别爽快。
听这大当家的描述,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叫余家堡的土匪寨,规模还可以,大约有三四百人而已。
而她被抓到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看着有钱,本来,像清欢这样的人,应该送到屠杀场解决了的。
“当时我刚带着兄弟昨晚一笔买卖回来,还在马上没下来,你恰好被拖着路过,我那是一眼就看上你了。”
这是大当家昨日的原话。
他喝多了酒,整个肥硕的脑袋都是红的,神智也不知道清不清醒,只管往清欢身上蹭,“救命之恩,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啊?”
清欢看着大当家那张大脸上,高度聚拢在一块儿的五官,还有他脸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痘浪,心里恶心的不行。
说动就动。
只见清欢当时一拳就轰在了大当家脸上,把他脸人带凳一起翻了个面。
她还小心地看了一眼,鼻血挂在大当家的脸上,由于重力,又向两侧滑去,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拐弯。
按理说,他都被整得这么惨了,实在是很有蓄意报复的动机。但是,第二天他醒来后啥都没做就出门了,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脸乐呵呵的,很有福气的样子。
弄得清欢对自己的防备和后招都觉得有点多余了。
随后,一直很有被虐倾向的大当家,终于说出了风回这个重要筹码。
“那小子我也不知道咋了,明明都已经拉着你跑了,到最后又拉着你回来,求寨子里给你拿解药。”
清欢想在了一下,最后那根针确实花花绿绿的,应该是有毒的,那大当家这个说辞也站得住脚。
只是,这样一来,她和风回就互为牵制了。
但是,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清欢狐疑地看向大当家,“你之前说,你收下要把我拉去宰了,是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怎么又是风回来求解药了?”
“夫人,你记性真好!”大当家夸赞道,说着,他还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的短头发,“那个……确实,我是在他怀里看见你的。但解药是我给的不假,这也能说我救了你一命啊。”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眼神也飘得不行。
漆黑的牢房里,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声音。
清欢快走两步甩,蹦了过去,后面大当家也赶忙举着火把吭哧吭哧地追上来。
大圆肚巅儿巅儿的,像要产仔的母猪。
火光为这片黑暗撕开个大口子,隐约露出了画面。
然而,没有人。
清欢仔细搜索了一圈,还是没见着人,她还没出声,大当家却先忍不住了。
“呸!居然丢下你跑了!我之前还当他是个真情真意的汉子。”大当家颇为愤慨地强行提上一管口水,吐在了牢房脏兮兮的地上,“真不算个男人!”
他见清欢没有说话,反而不激动了,眉开眼笑地凑上来,“既然你那情郎已经不要你了,那你只能做我的压寨夫人了。”
“放心,别看我老张长这样,人还是靠谱的,这个十里八寨的土匪都能作证。只要你做我夫人,我,我……”大当家我了半天,也没出什么名堂来。
忽然,他福至心灵似的顺畅道,“我老张一定会豁出性命对你好的。”
说完,他憨憨地笑了起来,痘痘一圈一圈漾开了,有种完成了某件大事的自豪感。
清欢却没有看他,反而凑近了牢门,“让我静静,你先出去。”
她的头靠在牢门的木柱子上,声音也显得很疲累的样子,像只令人心疼的小白兔。
“好好好!”大当家老张对这些小事还是很迁就的,连忙答应下来,“夫人别伤心。”
“等等,把钥匙给我,我想进去待会儿。”清欢以手掩面,看不清表情,随即感受到一个硬物被塞到手里。
老张沉重的脚步声很快就远去,牢房里面却还是亮的。
他把火把留了下来。
然后,看起来十分“伤心”的清欢忽然直起了腰,把钥匙抛进了牢房里边,“出来吧,‘情郎。”
看那老张的样子,应该是把她和风回当成了私奔的小情侣一类。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一男一女在深山徘徊,年纪又相当,也确实像那么个样子。
铁链的声音再次降临。
风声一晃,地上便多了个人影,正是风回。
老张不了解风回,可是清欢清楚。刚刚牢房里明明有声音,到里面人却不见了,十有八九便是他倒挂金钩的老毛病又犯了。
果然,他这就从上边下来了。
“没想到啊。”清欢双手抱胸,一本正经地调侃道,“锦陵最大的刺客组织头头,也有被抓的一天。”
风回不答,兀自背过身去,坐在地上打座。
她等得不耐烦了,摇摇头,“说一句是因为我救这么难吗?”
“这就是一笔交易,只要你付了钱款,我就该不惜一切完成任务,这是行里的规则。”
清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有些人就是这样,嘴里冷漠,明明是拼尽全力做了那许多事,嘴上确实不留情面,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朋友。
也许对他来说,承认他们的交情好,本身就是一件太难的事。
“你先拿着钥匙出去。晚上我再溜出来,破庙汇合。”
之前,他们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发现过一个破庙,勉强可以歇脚。
说着,清欢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门外老张焦急地等着,见人出来了,一个箭步就过去了,“摸伤心。”
说着,他抚去了清欢的“眼泪”。
清欢忍不住恶心,那眼泪是为了演得逼真一些,她拿口水糊上去的,但她还是忍住不适,装作泫然欲泣的样子,“奴家,奴家以后能依靠的就只有大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