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正是莺燕载歌时。
不过短短几日,那店家便把成衣送到了修元台。衣裳做工手脚极为细心,不比以往的差。
一群丫鬟婆子领到了今年的新衣自然很是高兴,回到各自院里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来试试是否合身,这缎子花色皆是新样,大家开始叽叽喳喳地夸赞起来。
阿容也回房换上了新衣,一出来整个人仿若变了一个样子。她圆润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一双圆圆的眸子清澈天真,天然便是一副单纯讨喜的模样。如今换了这样一身衣裳,更是惹人喜欢,单是看她那张小脸,便觉得莫名喜庆。
那店家说得对,这两身桃色与淡绿的衣裙与她极为相配,衬得她像个粉团儿一般娇嫩,她以往不得什么好衣裳穿,如今有了,半点看不出她曾过着受苦受饥的凄凉日子。
想起此前文扬曾送过她一支玉莲花步摇,她一直妥善地放着,平日里因要做活儿从未拿出来戴过。她想了想,走到自己床铺边,从床下将一木盒翻找出来,拿出里面好好放着的莲花步摇,小心谨慎地插入发间。
她看着自己的模样,在镜前呆呆愣着,分不清自己是否就是镜中人。
与她同间卧房的几位姑娘在一旁见她一副痴傻模样,不免掩嘴打趣她,“嘻,傻阿容看自己都能看呆了去,是认不出自己来了麽……”
阿容回过神听见她们的话,羞红了脸,“我……我以前从没穿过这样好的衣服,现在就像做梦一样……”
那几位姑娘笑道:“往后在修元台时常会有新衣穿,什么梦不梦的,难不成你也要回回都认不出自己来了?”说完,阿容咧嘴和她们一齐笑了。
这时门口进来了别间房的姐妹,收到了新衣裳自然都是相互点评衣服来着,这都快成为了修元台里这样丫头婆子的传统。“你这样式好”“她那颜色好”……诸如此话,大多都是恭维夸奖的。
可哪里都少不了趋炎附势之人,有人一眼便瞧见了阿容,心里明白她私下里与文扬关系不错,便结伴纷纷上前夸赞阿容,道,“阿容你这身衣裳真是好漂亮!比我们的要好看不少呢!”
突来的人和夸奖的话令阿容顿时有些窘迫,大抵是她从未被人夸奖过,所以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是好,只能怔怔地回:“是……扬儿小姐挑的。”她这样一说无非是想表明文扬眼光好,对她也很好,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落到有些人的耳朵里便立即变了味儿。以为是炫耀她与文扬的关系比她们都要亲密,想要彰显自己与众不同并以此为资本。
可这些傻阿容半点也没有察觉。
她们彼此间做了个眼神,笑着应对阿容,“真真好看!看来果真是扬儿小姐对你最好!”说话的人伸手摸了摸她衣服上的丝线,突然来的动作惹得阿容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异样直想避开。
但她这一侧身躲避的模样自然惹得那些人不悦。
另一群不远处的丫鬟们正议论着,也是相互夸赞说些往来客套的话。其中一人瞥见正被人层层包围的阿容,瞧见那丫头身上所穿衣物一看便知与这里的人都不同,不免心起妒忌。她知道她,也是最近才起了注意,以往这群丫头里数她最机灵,最得马大娘喜欢。那群围着她的当初也如此这般讨好过她,事事还得看她脸色,这如今马大娘捡来了个野丫头,短短几月竟没有了她的位置,见着她也不如以往尊敬,原来是那野丫头的缘故!这群人实在是假面孔!
她不顾旁人夸她,耳旁就是“哎呀,这衣裙真合姐姐的身段!可真是太好了!”诸如此类的话,可眼睛却死死不能从阿容身上移开,她吃味儿地边盯着阿容边回,“再合身再好,能有人家的好么?”恭维之人顺着她目光看去,果不然一眼立即看到了阿容。
她平日里自然也注意到了文扬是待那丫头不同,也顿时嫉妒起来,说道:“那小丫头片子不过才来了几个月,便能和小姐打得火热,整天地贴着小姐不放,赶着献殷勤!可知并非什么善物!”阿容身上所着衣裙还刺了她的眼,她们的衣裳虽然都各有各的样式,谁也没有一同的,但偏偏阿容的就要更精致些!
二人不约而同一齐向阿容走去,扒开层层围绕的人群,走到阿容面前做出一副“惊异”的表情来,“哟!阿容,你这衣裳倒是漂亮,看看这料子,都快比得上小姐所穿的了吧!”
另一人笑了一声,附和道:“你不知道,这是小姐亲自为她挑的,自然和我们大家的都不一样!”她说话时,还特意将“我们大家”四个字语气格外的重。
阿容单纯或是蠢,哪里听得出她话里有话,以为是夸她,便笑着回:“姐姐的衣裳也很好看……””那人对这话暗自鄙夷,自打阿容进了修元台以来,不过短短数月,平日里与文扬都以姐妹相称,令她们从没想到的是,这丫头看起来一副蠢笨的可怜样儿,却如此有心机。
“咱们以后是不能叫你阿容了,怕是得改口,叫声‘容小姐’吧……”她说时,还故意对着阿容行了一礼,特意借此恶心她。
阿容这下才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小脸因为羞辱霎时被涨的通红,反驳道:“你们不要乱说!小姐就是小姐!阿容就是阿容!”
那人顿时讥笑,伸手指了指她头上的步摇,语气怪异道:“呀!这玉步摇也是扬儿小姐送的吧!啧啧,瞧这玉质!定是上上品!小姐为人真是大方,可何时对我们这样舍得过!”
有人看不下去二人唱戏一般地羞辱阿容,站出来打抱不平道,“小姐平日待我们都不薄!阿容是新来的,小姐心善对她好些又怎么了?”
那妒忌的二人翻着白眼轻蔑一瞥,“这丫头出身都比在场的人都卑贱,不过是马大娘好心收来的,可怜我们在修元台累死累活,怕是在这里苦过了一辈子都没人心疼……也不知小姐是喜欢她哪里,竟待她如此之好!”哼!说到底怪就怪她太扎眼!也不知是不是她施了法,使得马大娘文扬都偏向与她!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洪亮的男声——
“就凭她老实本分,不多嘴多舌!”
众人惊奇,纷纷看去,万万没想到来人竟是唐智。
他虽然亦是修元台中的人,可多半与公子文珏同出同进,平日里鲜来后院。
唐智为人正直,模样虽与公子文珏差了一大截,可也比一般男子俊俏,身段也是寻常男子比不上的。
他的出现惹来众人目光。
唐智这人平日只对自家公子有笑脸,如今对阿容这丫头口气竟也温柔起来,“阿容,扬儿方才有事叫你前去,你快些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