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秦棉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吴非催她进门才反应过来,“你这助教一直都这么…”秦棉思考着哪个词合适,停顿了一下才说“戏剧化吗?”吴非摇摇头“不觉得”,想了想补充道“可能是把你当作自己人了。”秦棉更觉莫名其妙。
两人在吴非办公室待到八点过就驱车去了剧场隔壁的购物街,一到晚上,夜市陆续摆了出来,与白日相比又是另一幅光景,这边有好几家味道都不错,离园子又近,大家经常演出结束后饿了就来这边夜宵。他们在订好的点找了个位置让老板拼好桌,看时间差不多了,先点了几个下酒的凉菜等着,没一会儿人就陆续过来了,只有两个师兄留在后面收拾要稍微晚一点。大家一边说着秦棉太客气了,中午刚请完还有夜宵,一边熟门熟路地点了菜,围坐下来就着凉菜开始喝酒。秦棉挺喜欢他们这种个性,豪爽不扭捏,虽然相声演员们很多因为学艺的关系学历普遍不怎么高,但他们知识面广文化并不比很多衣着靓丽整天进出高楼的白领们差,还多了一股学艺的纯粹和对普通百姓烟火气的了解,更为好打交道。
吴非也笑着打岔,说那这顿就算他的,让大家不要有心理包袱敞开吃,被人逮着说他在使坏,相声演员没有包袱那能把人逗乐吗,引得大家嘘声一片,笑闹成一团,最后自罚三杯才把这事儿给揭过去。秦棉还是第一次看吴非这样喝酒,原来除了面对陌生人的高冷、和朋友之间的温和、作为老师的沉稳,他也有这么豪爽的一面。刚开始大家还一个步调,后面渐渐就乱成了一锅粥,大家聊天的聊天,碰杯的碰杯,还有喝高了借酒宣泄情绪抱着别人哭诉工作不顺与生活艰难的。没人去打听只被抱着的人偶尔轻轻拍拍他肩以示安慰,不是冷漠而是知道每个成年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明天酒醒后他不一定愿意让别人知晓,更没人笑他,人们经历越来越多,眼泪越来越少,在座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在心底羡慕着他能有这样的幸运。
徐云晓伸出玻璃杯和吴非碰了一个,秦棉依旧举着椰子汁陪着,一杯下肚,他说“真羡慕你们”,没头没脑的,秦棉却能明白他的感受,事业越来越好,人却越来越不自由,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不知道他喜欢的姑娘又在哪里。吴非显然也知道他在说什么,把两杯续满,碰了一下,才对他说“你也会遇到的。”徐云晓甩甩头,再次端起酒杯,“当然”两人一饮而尽。而后他又是平常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笑着说“过两天秦棉就得出差,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的,我岂不成棒打鸳鸯的西王母了,非子,你心里没咒我呢吧?”“没有,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吴非否认,“真的假的?”徐云晓不信,看他不像随口说的,顿时来了兴致,问“看来是有故事,怎么回事儿,说来听听”。
吴非没理他,看了秦棉一眼,秦棉知道他说的是她拖着不肯搬过去的事,要不是因为出差,这会儿两人还拉锯战呢。看他俩都不说话,徐云晓急了“你俩就不要眉目传情了,我还在这儿等着呢”,吴非慢悠悠地给秦棉夹了块儿鱼,才说“真的,我还想着给你供块长生牌位呢,要不喜欢什么款式,自己去挑?”坐徐云晓旁边的林昊一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好不容易吞下去又呛着了,徐云晓救急地帮忙拍了两下,才转过来对吴非吼“谁要长生牌位了,缺不缺德,你丫嘴太损了你。”被相声演员骂嘴损,可见吴非的功力。
第二天是周一,不用上班,大家都喝得很尽兴,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这边离集体宿舍近,几个要回宿舍的已经结伴走了,徐云晓和吴非家顺路他们三一起,林昊一家不在一个方向就单独走了。先把徐云晓送回去他俩才回家,下车的时候吴非还老老实实的,进屋就开始粘着她,走哪儿都亦步亦趋地跟着,跟个背后灵似的,让他去洗澡也不去,最后干脆抱着她晃来晃去的,晃着她头晕,还直嚷着难受,要跟着她进卧室。秦棉被逗乐了,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还一路条理清晰的和徐云晓说着剧本的事,现在才装醉,这后劲儿会不会来得太迟了点。看着他耍赖的样子,秦棉也不戳穿,只说“好像有人跟我妈说过,咦,怎么说的来着,要不给我妈打个电话问问?”说着就要去拿手机,虽然知道她是装装样子,吴非还是立即松开了她,“不用,我突然好很多了,洗澡去了。”连声音都从暗哑切换到了清明模式,自如程度连队里的很多演员都会自叹不如。秦棉算是见识了,她妈简直就是对付他的法宝,稍稍提一下效果就这么显著,看来以后可以多用。
睡得太晚,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秦棉头像醉酒后那么昏沉沉的难受,不过上午约了房东交房,再不舒服也得起。秦棉去洗漱的时候,吴非那屋门还关着,里面也静悄悄的没动静,估计是还没醒,秦棉也不打算叫他,自己都这么难受何况他还喝了酒。从卫生间出来却见他人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就是才刚起来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都不聚焦,与平常冷傲精明的样子完全不同,软萌萌的让秦棉心软得一塌糊涂。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看他一气喝光才说“你再去睡会儿吧,还早。”虽正竭力和上下眼皮的牵引力做着斗争,看起来反应倒没怎么迟钝,他摇摇头表示不用“我开车送你。”就知道一切都是表象,喝酒影响记忆搁谁身上都一样,智商高如吴非显然也不能幸免。
“车还停在剧场那边,你忘记了?我一个人过去就行。”听到秦棉的提醒,他脸上反射性地出现瞬间茫然,眉心促拢又慢慢舒展,应该是想起来了,“那我和你一起过去,你稍微等我一下。”话是这样说,身体的反应却更真实,依旧沉沉地陷在沙发里,秦棉看着好笑,忍不住上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不着急,约的十点半,你慢慢来”转身去厨房乘粥去了。小米粥是昨晚睡前就在压力锅里预约好的,想着他起来喝点粥胃更舒服,现在刚刚好,免得还要另外做早餐,刚把粥和咸鸭蛋端上桌,吴非那边已经洗漱好了。
担心周一路上堵车,两人吃完饭没敢多耽搁就出了门。一没了车高档小区的弊病就暴露无遗了,两人走了好半天才转出小区,途中好几次吴非尝试软件叫车可周边愣是一辆都没有,看来他对自家交通的认知预期还没有秦棉准确。不过幸好小区外面很近就有个地铁站,秦棉原本觉得他可能没什么机会使用公共交通工具,搬过来之前还特地查过,才知道这边虽然公交很少,却有个地铁站,出了小区后进出也很方便。没想到吴非对路还挺熟,听说要乘地铁带着她直接就过去了,细问才知道,这个地铁站是当初吴非他们小区的营销卖点之一,“毗邻地铁站点”六个大字被印刷在当时还是在建工地的小区围挡广告布上,吴非唯一来现场看房的那次,为强调他们不是虚假宣传打消顾客疑虑,极度热情的销售人员还戴着安全帽专程带他来地铁站转了一圈。虽然吴非对这站点并不怎么感兴趣住进来后也再没来过,但位置、路线甚至构造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秦棉听后愕然,算一算他买房的时候这整条线路还处于动工阶段,所谓站点最多也就是用钢架玻璃搭了个简易棚,这他都能记得,人和人的脑袋构造还真是不一样。地铁的好处就是即使站台上没什么人也不担心车不会来或因为人少不停,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这边位置实在是有些偏,换乘了两趟才到,而且越到后面人也越来越多,感觉就跟从郊区进城似的,还好不管中间如何折腾,好的通畅度和高准点率仍是让他们提前十几分钟到了租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