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棉那边刚刚下了飞机,怕等下当着她爸不方便,拿出手机准备给吴非报个平安,哪知一开机她爸电话就进来了,叽里呱啦一通高喊一直讲到秦棉都在传送带上看到自己的行李了还没结束。她只好打断道“爸,我行李到了,出去再讲”。纸箱很重,还是旁边一大哥搭了把手才放到推车上去,刚出闸口就看到她爸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在围杆外用力挥手,秦棉赶忙挥手回应,行李装车的时候她爸还问她“你这箱子装的啥子?”,她也不知道,只好说“回去看就知道了嘛”,她爸还以为她在撒娇,笑得牙龈都能看见了“你这娃娃还是楞个”。上了车她爸就一边开车一边自顾自说话,也不需要秦棉怎么回应,趁他讲得兴起,秦棉悄悄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吴非发条讯息,刚打了个“我”字,他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反射性地接起,才想起她爸还在旁边,朝左边瞥了眼,她爸正专注地看着远处的指示灯,嘟囔着“只有十几秒,又过不去了,囊个上午都楞个堵哟”没注意她。举起手机还是下意识地靠窗挪了挪她才轻轻地“喂”了声,“在哪里,我看航班信息应该已经抵达一会儿了”,“我到了,在回家的路上。”为不引起她爸的怀疑,她尽量简短地回答,那边顿了一下,接着就听他问道“是你爸来接的?要不你把电话拿着我跟叔叔打个招呼?”秦棉哪儿敢,立即拒绝道“不,不用了,先这样,回去再说,拜拜”,吴非看着手上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心里叹息“看来自己要走的路果然还很长。”
秦棉这边因为语气和动作的急促终于引起了她爸的注意,“谁呀,棉棉”她爸随口问道,棉棉是她小名,家里人都这样叫她。秦棉说是公司同事问点工作上的事情,见她爸还想问什么,她赶忙打岔道“爸爸,你刚说王叔叔住院了,为啥子哎?”这王叔叔与秦棉家在同一栋楼,是他爸的棋友,平时两家关系挺好的,说到这个,她爸立马来了精神,像倒豆子似的讲起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王叔叔的女儿王茹,比秦棉大好几岁,在上海工作,也是常年不在老家,王叔叔和王茹她妈对她个人问题非常着急,她自己却一副“感情不能将就”的态度,得知今年她爸妈又给她安排了过年相亲,她不愿意在电话里就直接跟她爸争了起来,她爸一气之下就对她说“你要不去相亲你今年就别回来了”。她倒干脆,直接改了机票和朋友出国玩儿去了,把她爸妈气得够呛,他爸平时就有高血压,那电话之后更是觉得头晕胸闷,直接住到医院去了。临了,秦棉她爸还感慨“这老王两口子也是,多大点事儿闹成这样,闺女不想结婚不更好嘛,多留几年,棉棉,我和你妈可不着急哈,你可不能在外面随随便便找一个,你还小,哪懂得现在外面坏人多得很。”她都25了还小?她小学、中学、大学同学结婚了的都一大把,还有动作快的二孩都快一岁了,不过她现在正心虚,是有心吐槽无力反抗,只好含含糊糊说“嗯、嗯,怎么会。”
到家就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味,她妈果然正在给她烧菜,饭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盘了,听到开门声,她妈拿着锅铲就出来了,秦棉急忙过去抱住她妈,撒娇地喊到“妈妈、妈妈“,她妈回抱一下,才笑着推开她“撒手,都是油,多大了还撒娇”。秦棉也不介意,转身就蹦蹦跳跳地满屋子视察去了,家里还是老样子,跟她年初走的时候没有一点不同,连空气都有一种熟悉的湿冷感,就好像她只是早上出门去上了个班而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一年。
刚吃完饭她爸还想拉着她聊天,她妈就催着她去休息。她爸正不甘心,突然看到玄关处放着的纸箱,眼睛一亮,拉着她非要看看是什么。秦棉的心情既好奇又忐忑,她想着吴非可能是买了些北京特产,又有些发愁万一不是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解释,在机场的时候应该先拆开看看的。正想着她爸已经打开了箱子,从中取出一个小一点的包装盒,这盒子和外面黄色的打包箱完全不一样,纯紫色的,秦棉仔细看了看想找出点品名或者商标什么的蛛丝马迹,但什么都没有。她爸四周看看不好将盒子直接放在地上,就捧着放到了茶几上,还一边笑盈盈地问她“什么呀?”,秦棉无法回答只好过去直接打开了盒盖,里面还是盒子,一大一小一黑一红两个并列放着,“什么?俄罗斯套娃吗?”秦棉心想。
这次他爸倒没再问,直接取出了小的那个黑色的,刚打开就听他惊呼“这什么,内画壶,棉棉,你特意给爸爸买的吗?”秦棉没有立即应答,这个东西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北京内画壶其实就是鼻烟壶,以特殊的技法在壶内壁作画或写字,材质、手法、品相不同价格千差万别。他爸手上这一个通体润白,只壶盖儿是翠绿的,壶身四周有字儿,瞄了一眼,像是什么经文,秦棉是不识货的,她原本以为就是个工艺品,但看她爸翻来覆去又摸又看,嘴里还啧啧称奇,她拿不准,所以她有点犹豫要说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正在考虑,秦棉她妈也被两人的动静从厨房吸引过来了,一看东西再看她爸那样儿,眉头一皱就问她“这你哪儿来的?”,听到这话她爸也将目光移向她,欣喜地问“对啊,棉棉,这可不好找啊,你是从哪儿来的?”。
幸好没有冒充是自己买的,她突然灵光一闪,说到“是公司年会的时候抽奖抽到的”,还倒打一耙地反问“咦,我没跟你们说过吗?”她爸摇头,她妈可没这么好糊弄,眉头皱得更紧了,疑惑道“抽奖?去年怎么没有啊?”。怎么忘了还有这茬,秦棉反应也快,补充道“抽奖是要工作满一年的员工才能参加的,去年我才刚去哪儿有啊。”听她这样说,她爸又去看他的壶去了,她妈还想问什么,她赶紧说“这还有呢,这,这个,看看。”把大的盒子也拿出来打开,是条黑色的毛绒披肩。中间有牡丹花簇图案,仔细一看,应该是将整个京绣片儿绣在披肩上面的,那花朵的绣线走法别致,还有金丝穿插其中,看起来立体生动,栩栩如生。看她妈很喜欢,她趁热打铁道“喏,妈,这个你用刚好合适,快试试。”她妈正摸着绣花,听她这样说,又抬头看她“你刚好抽到这么多?我和你爸一人一件?”秦棉要被问慌了,表面还是很镇定“嗯,不凑巧吗,就这两个,再没有了。”
话音刚落,她爸就抱着整个纸箱子过来了,“这儿还有呢。”她真的是想立马打电话问问吴非,是跟她有仇吗?他到底装了些什么?不过幸好接下来的东西比较正常,几双老北京的布拖和一大盒稻香村的糕点,都被秦棉以自己买的搪塞过去了。虽然那布鞋看起来和一般专卖店里卖的不一样,要精致许多,不过秦棉她们公司本来就有自己做大褂和布鞋的服装店,倒也说得通。看个东西搞得像是演间谍片儿似的,秦棉怀疑自己脑细胞都死了好几回后才终于回到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