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一结束就真的是放假了。秦棉的机票是三天后的,吴非要给她改签,她死活没让,年节机票紧张,改签就在十二天后了,她老早就给家里报备了放假时间,让她爸知道她要再待半个月才回去,非得亲自来把她拎回去不可,她可不敢。为安抚吴非受伤的心灵,她答应这几天天天在家给他做饭吃,不过因为年末聚餐实在太多,秦棉这里队里同事不好拒绝,吴非那边苏州表姐表弟来送年货必须回去,两人最终也只在家吃了两餐。秦棉的飞机是早上八点多的,吴非就以他家离机场更近为由硬是将她和行李一起搬到了他家,当然不是他爸妈家,而是他自己平时住的在学校附近的房子。本来从秦棉住的地方乘地铁去机场可能更方便,但分别在即,想到接下来小一个月都不能见,她也不舍得跟他分开就没再拒绝。
虽然吴非是秦棉那里的常客,而且还经常赖在她家沙发上过夜,但他家秦棉还是第一次去,与秦棉那儿明显不是一个档次,车子在小区里都弯弯绕绕好一会儿才到。电梯直达入户玄关,一进屋,秦棉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客厅那一大片落地窗,把原本就不小的房间拉伸得超级宽敞。烟灰色的大理石地板,浅层灰的墙面,各种家具及摆件都是银铁、灰白、磨砂金的搭配,连书柜都是用铁架搭成的,整个设计全采用冷色调,一看就很高端大气上档次,换句话说就是很烧钱。秦棉很困惑“你不是直接买的样板间吧?”吴非也随着她打量四周,淡定地说“当然不是,当时直接从设计公司提供的样稿里选的”。秦棉无力再对话,心下吐槽“样稿不就是个还没成型的样板间吗”。
两人在秦棉那里吃过晚饭才过来的,路上又花了点时间,到吴非家已经不早了,吴非只大致介绍了下功能分区,就带着秦棉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门。秦棉记得刚说过好像是卧室,把行李箱放在门边才对她说“今晚你睡这儿,里面有卫生间,你先收拾一下,我就在隔壁”,见秦棉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直到看不见他人了,她才仔细打量起房间来,刚只觉得房间挺大,现在才越看越觉得不大对,房间的整体布局偏男性化,这可以解释成跟客厅一个系列,可这桌上的笔记本,旁边随意翻开的书和放在当间儿的钢笔,床头柜上的手表和书,都像是平时住着人的,难道这不是客房而是,是吴非的卧室?秦棉越看越觉得是,突然有些尴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安排她住这儿,正想着该怎么开口问,后面传来两下敲门声,回过头,门没关,吴非倚在门口,见她回头,笑着说“忘了告诉你,卫生间的东西都是新的,可以用”,秦棉硬着头皮确定“这是你的房间?”吴非淡定地嗯了声,倒弄得她像在无理取闹,“那还是我去睡客厅吧”。
秦棉肯定他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可他只是笑着看着她,直看到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开始发烫了,才说道“只有这个房间有独立卫生间,你住这儿比较方便,还是,你坚持想跟我一起睡客房?”听到他不正经的调笑,她才放松下来,假装怒斥道“你走开,我要洗漱了”。吴非依言拉上门,又突然推开,促狭道“还有,床单是换过的”,不等被戳中心事的秦棉恼怒,再次合上门离开了。
秦棉的想象在如此私人的空间里疯狂滋长,这里处处都有吴非的痕迹,路过更衣间的时候她根本没敢多看一眼,怕会控制不住触碰的欲望,甚至躺在新换的床单上,都能闻到他的味道,她在此之前从未觉得自己有成为色女的潜质。为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她下床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点儿,冷空气争抢着向她席来,北京1月底的天气寒冷刺骨,秦棉却望着远处微弱的灯光足足在窗前站了好几分钟,终于感觉冷静了些,才哆嗦着关上了窗。仔细检查了自己身上的睡衣,确定没有不妥,她来到隔壁房间。
她从大半打开的房门看到他坐在床边的单人椅上,头发自然柔顺地贴着头皮,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了,应该刚洗过澡。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鼻梁上架着一副她没见过的无框眼镜,她知道吴非有轻微的近视,平时看书时会戴眼镜,她家里也有一副,不过是淡金色边框的,他戴无框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平白增添几分温润公子的味道。“进来啊,在看什么?”他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没有”她依言往里走了两步,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猛然顿足,“不,不用了”,看她没头没脑的样子,吴非起身朝她走过来,还忍不住逗她“到底是没有还是不用了”,秦棉想说她只是来道晚安的,他已经站立在她面前。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说出口却变成了“你头发是湿的”,吴非不在意地甩了甩,“已经不滴水了,等下它自己会干”,秦棉自小被告知晚上洗头后一定要完全干透才能睡觉,不然会头疼,她怀疑这样的环境中它是否能干,结果最终就变成了只想着来说一声的秦棉在客厅手拿着吹风机给坐在矮凳上的吴非吹头发。
吹风机的噪音阻断了两人的交谈,却无限放大了嗅觉,热风带着吴非头上洗发精的香气扑向她,闻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味道,渐渐就有点恍惚,之前的燥热感再次席卷而上,她强忍着想要开窗透气的冲动,机械着保持着一手拨动头发一手晃动机器的动作。好不容易差不多了,她手像被烫着一般把吹风机扔在了茶几上,说了句“好了,等下再睡”,也不等他回答就逃跑似的奔回房间,刚到门口,身后传来吴非的声音“晚安,明天我叫你”,她不敢再看他,头也没回,只点点头就进屋关上了房门。
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没有睡意,干脆打开阅读灯,倚靠着床头坐起来,捞起床头柜上的书准备翻一翻,是《百年孤独》,书签被夹在厚厚一本书的后半部分,正是秦棉送的那个,她就接着标记的页数看起来,幸好不是原文的,她想。饶是这样,睡意还是很快袭来,秦棉有个毛病,看外国人的名字很费力,特别是被翻译成一长串中文的,更会让她头晕,所以她没有抵抗,躺下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