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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时间号(四)

山下的精神状况非常的不好,白白的胡子上都打成了卷,很久没有清理了。

录像中的山下挤出一丝微笑:“我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发录像了,体力已经达到无极限了。在这茫茫的太空中,只有朵朵还陪着我,但是它又不能说句话,太遗憾了,所以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自言自语,呵呵,像个疯子是吗?咳咳……。”

“我又开始咳嗽了,很可能是我的肺已经功能衰竭了。说点正事吧,如果航天署委员会能看到这段录像的话,我要郑重的声明:我替换赵炳南上了这艘飞船是我的主意,并没有受到任何强迫或威胁,他是无辜的。他是个真正的好人,值得过好日子,不该冒这个险。”

“另外,我感觉我们时间号是进入宇宙的圈套了,一个看不见的圈套。从我们出发之日起就进入了这个圈套,是怎么回事,我们想了三十年没想明白。这三十年里,我们不停的飞,却怎么也飞不出去这个笼套。就像一把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拽住我们的衣领,所有的努力都像是原地踏步。我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个事实,悲剧的是,如果我发现早了,大家也许就不会死。”

“昨天,我一个人在驾驶舱座位上一个人呆着,猛然起了自杀的冲动,想要找去撞上一颗小型卫星,当我加足马力冲过去,撞上的一刻我才发现,这竟然是个影响幻觉!就像是个投射在宇宙中的3D电影,你能穿越过去,但却摸不着。那一刻我彻底崩溃了,原来这几十年我们竟然一直在这虚幻的影子中活着,一直在宇宙给我们的镜子中度过!哈哈哈,我可能是人类史上最为滑稽的一次宇航任务了,我们也成了其中的笑料。但这笑料并不怎么可笑,因为有七个最优秀的人永远的留在了这镜子里。”

“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那说明时间的停止就解释的通了,我们在一个口袋里,一个能停止时间的口袋。可悲的是我们最终死在了这个口袋,却迟迟出不去。”

“时间不多了,剩下的话我要留给我的女儿——山下真希。”

“亲爱的女儿,你当初劝我不要上这艘飞船,说有太多的危险和不确定性。但我要说的是,我并不后悔,真的。为了你我什么险都能冒,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而我现在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平衡心脏已经在两年前实验成功了,可以换到你身上,在不需要血液和氧气的条件下,用光能驱动就可以工作。你有希望了,而赵炳南也不需要为你而显出自己的心脏了。让他千万别做傻事,好好的活下去最重要。”

“当然,你们能不能看到这段录像我却并不知道,看天意吧,爸爸能做的就是这么多了,本想陪着你再去看看京都的雪,吃大阪的海鲜寿司,还有他们的鲜虾面,但看起来是没这个机会了。只能让赵先生陪你去了,他会对你好的。我此生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情,就是做了你的父亲,但美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区区三十年的时间太短了,非常遗憾,爸爸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剩下的人生需要你独自面对。”

“最后,爸爸再给你唱一遍你最喜欢的歌吧,那首北海道渔歌,每次听你不都笑的肚子疼吗?说我就像个地道北海道渔民。”

镜头下的山下认真的哼唱着那首歌曲,说是唱倒不如说是念比较恰当,有气无力的他用尽全身力量还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在一片雪花中结束了所有的飞船队员的录像。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早已是泪眼婆娑,耳朵和小东家看着倒也罢了,旁边的颜琴也是泪如雨下的抽泣。

“你们俩就是冷血动物。”

皮球被颜琴抱着,突然挣脱了颜琴,跑到电视跟前指着电视左上角一个小小的,根本不被人所注意的人头喊道:“你们看,爸爸,这个人像不像东哥?”

东哥就是孩子对小东家的称呼,耳朵和颜琴则称他为小东家。

皮球惊呼的电视画面是在天津海营的一则新闻,在画面中的主持人在随机采访路人,而旁边围观的几个路人中,有一个人瘦瘦小小的,不是小东家是谁?所不同的是电视里的小东家是长头发,而现在坐在身边的这个小东家则是一头短发,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区别,就连鼻子上的痦子都一摸一样。

“你什么时候去的天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对啊,前段时间不是一直被关在监狱吗?”

颜琴也好奇的问。

小东家也懵了,他记得自己这段时间分明在监狱度过,出来后的这几天因为市政府没让出去干活,所以寸步不离的陪着孩子,没离开青岛一步,可电视里面的那个人分明是自己的面貌无疑啊?

会不会是机缘巧合之下有个人和自己长的像而已?

可这么解释自己都说不通,长得像可以,但没道理连鼻子上的那颗痦子都像吧?

“你身体不好,别跑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赵炳南柔声细语的说。

“你为了我都进监狱了,我跑几步路算什呢?我还是动手动手晚了,要是早点去找委员会说明情况的话,你可能不需要坐牢。”

山下真希抓着赵炳南的手难过的说。

“你早来找他们也没用,从我和你父亲商量好偷梁换柱伊始,就已经违法了,堂堂航天署的计划中的事情,岂是允许被人所欺骗的?”

赵炳南笑着说。

“我认为你父亲此举纯属多此一举,去什么太空中培养什么无肌型平衡心脏?那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都已经答应把我自己的心脏给你了,这多利索啊,和你的血腥又符合,并不排斥,干嘛不让我这么做?”

“不行,我不答应!”

山下真希哭着说。

“我已经欠你的太多了,我不能再让你替我去死……”

“坐下,不要大声喧哗!”

门外的一个警察严厉的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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