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宣卿显然没有想到一张借陈嘉羽名义送出去的名帖,会间接邀请到李安世。
他一双锐利的眸子的望向门前长身而立的刘乾,目光流转间,又一眼撇到只离刘乾身后半步远的元香,忽然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云华兄亲到,小弟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宣卿客气了。”
刘乾只清冷的稍作寒暄,便领着元香随着莫宣卿的指引步入州牧府正堂,落座后才一边摆弄手中的折扇,一边道。
“贵府二小姐忽然来贴邀寻儿过府谢宴,我看天气渐晚,担忧寻儿自己出门会害怕,所幸便一同来了。”
莫宣卿听闻狐疑的看了看斜侧方端坐的元香,暗道这小姑娘怕也只有那一身皮相生的软弱可欺罢。
“云华兄还真是...怜香惜玉,宣卿自愧不如。”
言毕,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颇是风流的看了看元香。
元香心下突突,怎么每次见到这莫宣卿给人的感受都如此不同。
就好像一只不断在蜕皮的巨蛇,你以为千辛万苦剥去一层下是他的本色,谁知那鲜艳如血的花纹不过是新长出的伪装。
“嘉羽妹妹呢?”
元香理了理思绪,决定直奔主题。
“嘉羽...嘉羽虽然好转了不少,但还是不宜吵闹,所以宴席我让管事摆在内院了,云华兄要是不介意大可与我在外院用些便饭。”
“这...也好。”
元香见刘乾微微颔首,便大方的应下,领着青叶便随管事婆子朝陈嘉羽的住处行去。
未几,那婆子又将元香二人领到了一处新的房间。
元香刚想推门而入,谁知那婆子却大手将青叶拦在了外头,青叶几番理论想要挣脱,那婆子却始终不肯撒手,元香知道现在先见到陈嘉羽才是要紧。
“青叶,你便留下外面,别吵到了嘉羽妹妹。”
“是,小姐,那你若有事吩咐便吱一声,青叶就在这里,半步不离。”
元香见她满脸不愿和焦急之色,微笑着安抚了下,便推门而入。
这一进去不要紧,真见到了陈嘉羽后,元香实打实的被吓到了,如果说十天前见到的陈嘉羽是在装疯,如今面前的这个女子元香几乎觉得此刻的她才是真的疯了。
女子枯槁的面颊上,两只眼睛已经深深的凹了进去,嘴角干裂的已经处处是深深的血痕,巴掌大的脸上,五官似乎已经不自主的拧在了一起。
“陈嘉羽,陈嘉羽,你怎么了?”
元香忍着心悸上前,轻声询问,谁知陈嘉羽却不理她,而是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都死了,都死了,全部都死了。”
“谁都死了?你说什么?我是李清寻啊,你可还记得我?”
“李清寻,哈哈哈,你不是李清寻,你不是,你是那个卑鄙小人寻来骗我的,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我要见真的李清寻。”
陈嘉羽拼命的摇着头,双手不停的交叠而握,直至搓红了半个手掌心,元香明白这十日莫宣卿想必是对她用了酷刑。
看如今的样子,陈嘉羽还算是嘴硬,应该没有说出那剩下的半分人名册的藏身之处。
如此说来,今日莫宣卿突然以陈嘉羽的名义邀自己入府也说得通了,陈嘉羽应是在扛不住大刑的时候喊了自己的名字,引起了莫宣卿的怀疑。
毕竟上次来访,元香与陈嘉羽确实是有一段空白时间是单独相处的。
说不定,那时候陈嘉羽为了保住自己和她爹的性命,与元香做了什么交易,如今莫宣卿怎么也撬不开陈嘉羽的嘴,就只能从元香这里寻找突破口了。
“陈嘉羽,你冷静点,你仔细看看我真的是李清寻。”
“你真的是李清寻?真的是吗?我给了那半份证据,云华哥哥看了吗,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没有骗人。”
陈嘉羽呆滞的盯着元香的脸看了半晌,终于恢复了些许神志。
“对,你没有说谎,所以我们不是来了吗?剩下的那半份呢?”
元香见她神志稍微有些恢复,赶忙继续追问。
“剩下的半份,剩下的半份...”
谁知,刚刚清醒了半刻的陈嘉羽,似乎又陷入了呆滞的疯癫状态。
元香难以想象这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经历那般惨事的陈嘉羽都仍神志清醒的返回了广陵府,想来她的心性也非常人能比的,却在短短的十天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不过,眼下实在没有时间再去琢磨这些了,元香狠了狠心,环顾四周后小心的从早已冷掉的的茶壶中斟了半杯茶,翻手向陈嘉羽泼去。
许是收到冷水的刺激,陈嘉羽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她看着面前的元香,突然从凹陷的眼眶中流出大片的清泪。
“火油带了吗?”
“带了,足量。”
元香十分惊讶她神志清醒后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但还是冷静的回了她。
“点火,烧了这里。”
“你疯了?我们还在这里,还有你爹,你不是让我们给你们备齐车马吗?”
“没有用了,我爹....哈哈哈....我爹早就被那个畜生弄死了...哈哈哈”
元香放下手中茶盏,原来对外一直宣称时疾难愈的州牧大人陈均,居然早已成了亡魂。
“你放心,待我们....”
“点火!我不是说了吗让你们点火,我要和那个畜生一起死!”
陈嘉羽打断了元香的话,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你放心,我知道有条暗道,火燃起来后你可以从那里逃出去,不过只有我见到到火真的燃起来,我才会告诉你剩下的人名册在哪。”
元香盯着陈嘉羽激动的面庞半晌,深知此时已经被逼上绝路的她,话中不会有假,定了定神后她走向窗边向青叶打了打手势,这是她们之前便商量好的信号。
“好了,你放心,这火绝对能把这里彻底烧个干干净净。”
“哈哈哈哈哈哈....好,烧的干干净净,最好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