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大光明电影院,这路上的自行车都排满了,售票口排的也老长老长了。
魔都人就这点不好,一有好东西传的太快了,跟风特别严重,更不用说这第一部引进RB的片子。有点风声,都过来排队买票了。
这大光明电影院的票价明明比其他电影院高出差不多一倍,别的电影院一张票也就两毛、三毛的,这里可是五毛。
但谁叫这部片子首先在这里公映,而且环境还特别的好,魔都人赶时髦的性格就在于,永远都要吃头一口,而且永远退不了那种小资的情调。
魔都自开埠以来,就是外来文化与中原文化的交汇地,尤其是民国时期更是如此。尤其是魔都租借林立,洋行和买办更是数不胜数,所以在魔都西式建筑占有重要的地位,那文化上肯定也受到很多的影响。
所以,魔都人不但在饮食上有些西化,爱吃猪排,这可不是猪排骨,而是把猪肉弄成像牛排一样的东西,其实说白了就是大猪肉片子用小锤子砸不砸不,弄得大一点,更松软,更入味,然后你是炸也好,煎也好,这就是魔都人的生活方式。
要搁在徐可清身上,那用那么麻烦,直接来个白肉蘸酱油吃得多爽快。
可是,这是魔都,像徐可清那么吃的不多,用魔都的话讲,这么吃都浪费掉的不拉。这就是魔都的气质,追求那种“老克拉”的风格,就是国人的绅士。
其实,这都是题外话,主要是这魔都人真多,都快把这街道给占领了。
到了老地方果然看到那两个人,打扮的人模狗样儿的,头发也摸了发油。
“你们的两张,这两包爆米花,你们里面吃吧!”他俩看到徐可清了,就过来招呼。拿了四包爆米花,给了徐可清两包,徐可清尝了一颗,还别说还真挺不错,味道挺好,里面还放了糖精了。
其实,这很容易分出来,糖精吃多了有点苦,白糖永远都是甜的。
“这是糖精啊!”这话可不是徐可清说的,是萧大美女说的,主要是她还是比较爱吃糖,这糖精她认为就有点次了,这城里的娃,吃东西还是比较挑剔的,虽然做过知青。
那个家伙,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就这条件,有吃的就不错了。
“姐们,这就可以了,想要有糖的。你们拿一斤糖,明天给你拿一大袋子爆米花都行。”那人也抓了一把爆米花送到嘴里,这年头白糖多金贵,谁舍得用它做爆米花。
“也是。”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就是高级领导干部也就是多一些的配额,不可能有多余的糖啊。
不过爆米花,没有糖也不好吃啊。
而且徐可清记得这糖精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这也是国家统一供应的,不过好像他的那个小商店是可以购销糖精的。
其实糖精也是好东西,他的甜度是糖的五百倍,这是煤化工的一种副产品,弄碗糖水,放上一粒就可以让这碗水甜丝丝的,重要的是还特别便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能有个甜味已经很不错了,不要想要的太多,根本就没那可能。
聊天得知这两人也是黑龙江的知青,跟宿舍老三去的是一个省的,不过这家伙去是绥芬河,也是挨着老毛子,远眺都可以看到苏联城市的。
这个卖徐可清化妆用品的,也就是他俩能做主的叫赵青建,另一个人叫李勇,这两个家伙被分配到街道的火柴厂,小集体工厂,那么就是一句话,闲的蛋都疼,根本就没有劳动的欲望。
想看个电影都没钱,因为钱都发个他们父母了,他们手里就有个块八,连抽烟的都不够。
徐可清就把买那口红的事和赵青建说了,谁想赵青建还没说啥呢,李勇先乐上了。
原来是,赵青建的姐得知自己红不容易让人从国外弄来的口红和香水让赵青建给卖了,这些可是花了她小半年的收入,据说这些东西在外国都要三百多,还是美元。
我的个天哪,这得多少钱,把赵青建姐姐给气的,把给赵青建的零花钱给断了,他老娘还到他的厂子,把收入权给收了回去,等这工资抵上他姐的损失才算完。
要不赵青建也不能落到这个地步,跟着李勇他一块蹲在这干眼馋。
萧英就问,赵青建如果不缺钱,怎么突然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本来讲到兴头上的李勇就突然闭嘴了,在那哀声叹气。
徐可清一看,又是有故事的人,连忙掏出常年备着的烟,递了两根给这两人。
当然肯定要遭萧英的白眼,她是坚决不让徐可清抽烟的,不过看徐可清没抽,神情就好多了。
这些这两人肯定都没太在意,都沉浸在回忆里。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谁都有难的时候。
尤其难的就是那些逃回魔都的知青,有些知青带祖国的边疆呆的实在是想念家乡,像萧英这样考上大学的当然是最好的,以后也有个好的出路。
其他如赵青建、李勇这样是按政策回来的也不错,还能有个稳定的工作。
当时有个政策是身体有病是可以回魔都的,所以有些等不及、看不到希望的人,就糟蹋自己的身子,吞药的、致残的都有,就是为了回城。
但,他们的一个战友就没有那么幸运,装病被人发现了,非但回不来城,还受到了处罚,自己的一条腿也废了。
他不甘心,又自己偷偷跑回来,可是回到了魔都,家里接到他单位的电报,家里也呆不了了。
只能拖着这瘸腿四处找活干,这要身份没身份的,这腿又瘸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活。
这年头如果没户口,越是大城市越是活不下去,在农村你还能种点东西,在城里你就是捡菜叶子都捞不到。
他也没好意思去找那些回城的战友,但还是让赵青建给碰上了,就这么赵青建为了凑钱给这家伙看病,因为遇到那人的时候都已经高烧不退,已经烧糊涂了。
你想个把月吃不好,睡不好的,再受个风寒这不是要人命嘛。
最终,赵青建还是把他的战友送上了回东北的火车,这魔都根本就没有他战友活下去的地方。
回了单位,他战友就被判了刑,判了三年,不过命算是保住了,起码在那还有一口饭吃。
在这大城市,没有户口那真是寸步难行,何况还是他战友有案底的人,连家都不能回,这就要人命了。
这个时代,户口就是王道,把城市和农村拉成了两道线。
这也是徐可清这么努力去学习的原因,虽然当时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参加高考,但哪怕有一丝机会他想去努力一下,想着到大城市能吃上商品粮。
在村里的大树下他不知想了多少遍,和同村的伙伴们幻想了多少次,想着家里连绵起伏的山石,自己有一年没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