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顾骄是有暴力倾向的,心里充满怨念,眼神都是像狼崽子一样凶狠的。很多人说过她,毕竟饱受几个月饥寒交迫的乞讨生活,那么小的年龄,辗转在垃圾桶流浪汉中间,谁都可以欺负她,没有谁是会一成不变的。
深巷子里叮铃铃的风铃声在寒冷的冬天显得尤为诡异,远处传来小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天旋地转,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少天,不知道具体到了哪里,只恍惚记得又走到了一个繁华的城市,城市里人很多,摩肩擦肘,每个人行色匆匆,打扮普通的,衣着光鲜亮丽的,让人眼花缭乱,车辆在闹市堵塞,喇叭声此起彼伏。在这一片嘈杂的环境中,她努力抬头向上看,看不见太阳,只有高楼大厦直耸入云,好像要把天戳几个窟窿,一眼望不到天。
沿着主街道,她又慢慢向附近乡镇走去。
肚子中全是为了充饥吃下去的雪水,咕咕响个不停。抬起长期营养不良而消瘦发黄的手,阳光下照射下密密麻麻的裂痕爬满整个手。
这一夜,旁边的流浪汉眼神凶狠的盯着走过来要分自己地盘的小孩子,若是侵犯到他的领地,好像随时要扑上来给她致命一击。不过看她瘦小穿的又少,对他并不能构成威胁,所以暂时没有心情去为难她,甚至为了防止她过去抢馒头,又把身体往墙边靠了靠,拉紧了身上充满油污的大衣。
一夜,寒风呜呜的刮,树枝来回摇摆发出清脆的声音,角落里一人占据一个小角落,谁也不干涉谁,相互防备,但也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又撑过了几天,垃圾箱里翻翻别人丢掉的剩菜,走到一个小镇。抬起头,依稀见到一排排紧密排列的二层小楼,每家阳台上都有几盆她叫不上来名字的花,空气中飘满花香。
但长期瘦骨嶙峋的身体疲惫不堪,肚子饥肠辘辘,脚底摩擦地面一点也不能再抬起,她平静的看了一眼大街的尽头,身体就这样直愣愣的摔在坚硬冰冷的马路上。
当膝盖手腕和额头上的疼痛被她迟缓的神经一寸寸传来,她还兀自高兴了一阵,终于能将她胃的抽痛感掩盖一二分。头贴近凹凸不平的路面,她看见有血从身上流下来,突然神经质似的笑了起来。
是了,她笑了起来,终于能够离开这寒冷的冬天了。
路中央一个人突然晕倒,遭到了众人的围观。
好像有人拨打120,聒噪的声音响起,她停下了笑,眼睛直勾勾的,没出息的突然流下眼泪来。
她看见有脚步朝她身边走过来,接着,更多的脚步把她围成了个圈。
她想,就这样吧,走不动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等,我看看,你先别搬动她”。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有个人边拿着抹布擦手,边从修车店里跑出来,蹲在她旁边将两指熟练的伸到她脖子下面的动脉上,“没事,还有呼吸脉搏”。
“赶紧叫个车,我送她去医院”。
她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秒,拇指上粗糙的茧子摸索着她的动脉,张张嘴很想说声谢谢,想说抱歉倒在他家面前,给他带来麻烦,但再也抵不过一阵阵黑暗的来袭。
老冯看见还有救,冲在旁边搭手的搭手的人说,“唉,小李,车你叫的吧,过来搭把手,把这孩子帮我送到咱们镇医院去”。
就这样,她迷迷糊糊的被一辆破烂出租车一路颠簸的送往医院,破烂窗户被震的嗡嗡直响,途中可能被颠醒了几次,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她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睁开眼睛时,入目就是整齐的病房,白的刺眼,就是床位太多显得拥挤了些。旁边床位上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肚子疼的哇哇直叫,大人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哄着,好不温柔,母亲红着眼睛,焦急的额头上已经冒起了汗珠。
她偏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这样直视着他们,六七岁的孩子哭哭啼啼一转头见她近乎凶狠的眼神,吓的一哆嗦,立即抽抽噎噎的小声抽泣。过了片刻,她慢慢转过头,眼神依旧直视着某一个角落,一眨不眨,整个人显得异常阴沉冷漠。
她冷漠的想,那孩子可真是聒噪。
门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关上,一个高个儿好看异常的半大孩子通过狭窄的过道走到她的床前,手中拎着一碗小米粥。先看了看输液瓶中的液体,然后转过头看着这脏兮兮的小脸说,“你醒了”。
少年见她不说话,也不在意,将小米粥放在桌子上,“你饿晕了,医生说暂时先吃点清淡的,所以我……”
“你带我来的?”她突然打断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男孩楞了一下,转过头试探的问着她,“你是女孩?”
“………”
他尴尬的笑了一下,将小米粥的盖子打开放凉,干咳一声偏头看她,轻声问,“不好意思啊,刚刚办手续去了,所以没太在意”。
她盯着他的动作,看他用小勺慢慢搅动着粥,侧着头问他,“所以,医药费也是你给我付的?”
男孩搅粥的手顿了顿,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没有,跟我一起过来的人替你付的”
“谢谢你们救了我,但请你帮我告诉他,我是乞丐,没有钱还给他”。
男孩忙完坐在凳子上说“不用还,冯叔既然救了你,就没想过让你还”。
“那我什么时候能走?”她接着问。
男孩问她“怎么,你想走?”
“嗯,虽然你们救了我,但咱们不熟,不必要照顾我”。她说。
他好笑的看着她,没想到好心竟然遭到这样的待遇,还是一个小孩子。单看这脏兮兮可怜的一小堆,一点也不能和刚才那个冷漠无情的小大人融合起来,要多尖酸刻薄有多尖酸刻薄,实在是一只很有潜力的白眼狼。
见她这样,他即使想说什么也顿时识趣的闭嘴,只是背着书包站起来,双手挎着书包带子站在床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她偏过头去,也在这尴尬古怪的气氛中保持沉默,反正到时候她有力气还是要走的。
僵持片刻,直到一个浑身充满汽油味的中年人走过来。
她抬眼瞅着他,一身工作服肥大的挂在身上,跟她平时穿着有的一拼,显得形销骨立。形状不规则黑黢黢的印记被一片片涂在衣服上,活像小孩的涂鸦,脸色黝黑,抬头纹下的大双眼皮耸啦在眼珠上,毫无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