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然坐在教室的前排不会扭头去看教室后排的弈衡,她不再耿耿于怀这次意外后,也就没有再过多关注他。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学习,仿佛身上有层不问世事的屏障笼罩在空气中,只是教室里偶尔有喧闹的声音传到她耳中时,她才会抬起头来看几眼。
她会在上课时时刻攥着笔以防老师课堂讲解中重要语句下的漏网之鱼,一本本教材和辅导书铺在桌上,一下就能找到老师讲的要点;各种颜色的笔散落在笔袋里外,便利贴上也记满了公式与单词,整张桌子上满满当当却也井然有序。
熠然的成绩不算十分优异,但靠着这份认真踏实也能在班里排在不错的名次。
而相较之下丞羽则差了些,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只有她稍微努力一下,成绩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提升。可关键是她对学习没多大兴致,所以便搁浅了些。
一下午的时间在课与课的交替下转瞬即逝,天色也渐渐沉下来。
下午放学铃才刚刚打响,丞羽便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飞快得冲到熠然面前拽着她就往外跑。
“干嘛这么着急?”熠然连笔都没来得及放,下一秒便被丞羽拖着胳膊拽出教室。
“学习重要还是吃饭重要?去晚了可乐鸡翅都被抢光了。”
“去早了也没你的!”
“去去去,你别乌鸦嘴!”
梦临中学的食堂每到放学打饭时便挤成人山人海的阵仗,而人潮拥挤去到心爱的可乐鸡翅面前与它邂逅是件多么不易地事啊。
熠然和丞羽每到这种特殊事件就实行战略计划,由身体素质为标准、以能力为规范,丞羽被分配到抢可乐鸡翅的重任,而熠然便负责去打普通饭菜。
这样合拍的计划让两个人的晚餐都成功被可乐鸡翅点亮,在苦楚的高中生活中寻找出些幸福感,大抵是从这个方向了吧。
7分钟后两人准时落座。
“开动!”
两人闻声在同一刻朝晚餐发起进攻,学校两菜一汤一饭的配置加之可乐鸡翅的点缀让两人吃的无比舒适。
丞羽正用牙撕着可乐鸡翅时,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老乔真说明天交罚抄了?”这到头来还是在老乔的恐怖支配下生活啊。
“是啊!早自习后。”熠然扒了两口饭咽下去后才有条不紊地回答道。
丞羽听闻瞪大了眼睛,说:“这么早?哎!手里的可乐鸡翅突然就不香了!!!”
“哪有那么恐怖,所有人不都是一样嘛,又不是只有你自己。”
“你写完了吗?”丞羽没敢喘粗气地问道。
“剩个尾巴。”
“是吗……”丞羽的声音里有点羡慕。
“跟你讲个好玩的事啊,我今天上午在楼梯上一个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还连累别人,把他拽下去替我挡了刀。”熠然说时将脸深深地往下低,仿佛在用头顶说话,脸快要伸进饭菜里了。
丞羽呆了呆后立刻笑出声。一想象到当时熠然的神态,便更加狂笑起来。熠然那张故作淡定的脸上挂着窘迫,要笑不笑抽搐的表情上还一副惺惺作假的成熟的样子真的能让人笑喷。
丞羽不是没见过熠然那副表情,当初救她时,那副吓唬混混时故作强悍的表情也大抵相似,后来回想起简直没把丞羽笑死。
听到丞羽的狂笑,熠然不由得头皮有点发麻。
晚饭后的天空保持着未落的余晖,洋洋洒洒的太阳保留着最后的光芒,微风不燥,带着让人倦怠的懒惰。熠然挽着丞羽的手臂,走在校园的香樟树下,暗影从两个人身上缓慢地爬行过去。丝丝缕缕的微风拂过两个人的脸颊,热与凉有了些温差,这些气温在两张年轻的面容上缓慢飘过。
“你看这棵树像我家院子的那棵吗?”
“你是说你奶奶生前栽在院子里的那棵树吗?”熠然扭过头看向丞羽。
“是啊~”
“有点像!”
丞羽微微地挪动了下胳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身体的中心放在熠然身上,脑袋也靠在熠然肩膀上。
“已经过去很久了呢!”丞羽突然说。
“好像是的!”
熠然听丞羽讲过她小时候的故事。
那年的丞羽还在小学时期,那天放学的晚间时候乌云来的迅速飘带着丝丝缕缕的毛毛雨。她家街道的巷子里堵满了七七八八的邻里路人,大声喧闹的氛围中晃忽能听清阵阵哭声。
等她扒开人群走进时,才发现她自己的父亲倒在血泊中。红色的血迹与父亲狰狞的脸此后成了她的噩梦。
原来父亲与母亲在吵架的过程中,意外从二楼跌落,不幸身亡。而母亲当场晕厥不省人事。
父亲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场景,在丞羽长大过程中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那种可怕就像电影大结局倒带时出现的黑幕般漫长,却在最后滚动的后影中不断下坠,没有结尾。
后来父亲离世,母亲改嫁。
所有悲惨的遭遇都在那个下午悄然将至,没有人能预料未来和意外哪个先来,丞羽作为这场事故最年幼的承受者,内心遭受的煎熬比一般人还要沉重。
丞羽跟奶奶生活了往后岁月里的六年后,奶奶也最终离去。
她有时候甚至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接连不断的亲人离去让她感知不到生命的伟大与璀璨,她的怀疑成为了生命里程中最暗淡的一笔。
这样的丞羽在所有人面前都能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却唯独在熠然面前活出自我,她也会哭会痛,就像所有喜剧的背后都残存一个悲剧,她这个看起来开朗活泼的女孩,内心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
可这一生中,真正能懂丞羽的人,熠然算一个。不仅是因为共有的亲人离世的经历,更是因为她们精神与灵魂上的契合。
“如果树上能结橙子就好了!”丞羽用那副看淡一切的眼神盯着那棵与自家院子里相似的树。
“笨蛋!那又不是橙子树!”
丞羽咧咧嘴叹这着粗气说道:“想吃橙子了。”
熠然转过头眼神深藏柔情地盯着丞羽说道:“好!那我去。”
丞羽和熠然两个人都是时光的催促下被迫长大。然而,有时候被迫长大并不完全是件坏事。因为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过程中那些被催促的假成长带来的伤痛,会有人为你抚平并为你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