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煊远走北周,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报复大齐皇室。
叶疏寒登基后,将当初对祁府落井下石的大齐宗室都寻了个罪名抓起来,交给祁凤煊,也算是完成两人当初的约定。
而北周那边,自从辰砂登基后,李皇后的家族遭到清算,全族十五岁以上的男丁一律问斩。
李家落得这样的结局,想必也有祁凤煊的推波助澜,因为当初引起那一切争端的,就是李家的子弟。
连带着祁凤煊的妻子,元箬公主都没有好下场。
祁凤煊娶元箬是为了复仇,心里对她也是存了恨的。
归根结底,要不是元箬初来大齐时的肆意妄为,也不会让祁婉音与李荐相遇,不是她的默许撑腰,李荐更没那么大胆子在大齐的地盘上侮辱世家嫡女。
这份恨在祁凤煊心里积压那么久,终于在李家倒台后与元箬决裂,他没有杀元箬,而是将她软禁了起来,让她日日对着祁婉音的灵位忏悔。
这举动在北周其实是引起了争议的,许多人私下议论他对发妻绝情,但因为祁凤煊是北周新帝的心腹,这话旁人也就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大仇得报,祁凤煊终于对学着放下仇恨,所以他这次回来不再冰冷沉默,更加沉稳大气。
“是啊,仇也报了。”祁凤煊的目光放得很远,“不瞒你说,刚报完仇的那几天,我茫然极了,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大仇得报,故土却永远回不来了。
他前半生就这样支离破碎,之前全靠仇恨撑着,灭了李家,又报复了大齐宗室后,他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以后便是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啊。”顾云歌转头看他,“若你还在南齐,也就是想要出入朝廷,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做出一番功绩,现在无非是换去了北周,你同样可以去当肱股之臣,守护一方百姓。”
“而且你的父母也还在身边,就在那里重新扎根生活,当做全新的开始,也很好呀。”
只要不再困于过去,敢于重新开始就好。
祁凤煊转头去看她。
阳光落在她面颊上,跟初见那年一样美好,当时他坐在马背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眸子。
这么多年,经历了风风雨雨,她本质却从没变过。
“我知道。”祁凤煊笑了,“多谢你。”
他这一笑,倒像是回到了几年前无忧无虑的少年岁月。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声音很细微,但怀孕后的顾云歌听觉敏锐很多,当即回头看去,就瞧见那个刚十五岁的少年一下僵在原地,脸上是被抓包后的尴尬。
“我已经放轻脚步了。”他撇了撇嘴,“你怎么还是听见了?”
来的正是辰砂,或者说周文帝。
顾云歌最后一次见他,还是顾家出事之前,粗粗算来已经两载有余。
这么久没见,少年变化很多,兴许是当了皇帝的缘故,他周身的气度变了很多,但眉宇间的青涩依旧还在。
“因为我耳朵灵啊。”顾云歌笑了出来。
周文帝也跟着咧嘴笑了。
如此一来,几人的陌生感都消散许多,仿佛就如旧友一样。
顾云歌请他和祁凤煊去了凉亭,上了茶水后才问道:“你怎么忽然想到回来?”
当皇帝是件很忙的事儿,看叶疏寒就知道了。
在瑾王府的时候,他每日还有许多时间陪顾云歌,与她作诗,为她画画的,自从他登基之后这些都成了妄想。
现在顾云歌最期待的就是晚膳时分,两人可以抽空坐在一起,好好说会儿话。
周文帝这皇帝当得是有多闲,竟然能偷摸的跑回来?
最后一句话顾云歌没说出口,却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你真当朕这么闲啊。”他不屑的冷哼道,“朕现在也是皇帝,于公于私,不应该体察民情微服私访吗,四处走走又怎么了?”
嘴上说着老气横秋的“朕”,其实还是难掩少年感。
他这次是以出宫游历为名,偷着跑出来大魏的,到现在北周的大臣们都以为他在行宫中。
周文帝说得义正言辞,顾云歌嘴角一抽,毫不留情的拆穿道:“那你倒是在大周的地界上‘体察民情’啊,你跑我大魏来体察个什么劲儿。”
他一时语塞,想不出反击的话。
为什么想要回来呢?
这问题他自己也说不上答案。
比起北周,此刻脚下的这片土地更让他有归属感。
尤其是继位之后,整个皇宫都是阿谀奉承的嘴脸,举目四望没有一个亲人,让他心里更是彷徨,甚至怀念起了在明阳侯府作为“辰砂”时,至少不用面对这么多的假笑的脸。
“朕是想来看看,毕竟在这里长大的。”周文帝嘟囔道,手里不停的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否则才不稀罕回来了。”
不经意间就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
说起来,他跟顾云歌一样大,却已经要开始背负一个帝王的使命。
顾云歌想了想,对周文帝道:“下次若是想回来了,还是随时恭候的。”
周文帝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顾云歌失笑,“只是你别再偷偷摸摸的跑来了,怪危险的,若是你在大魏出了什么事儿,两国又要开战了。”
“你懂什么,若是不偷着出来,那些大臣怎么可能让朕来此处。”辰砂撇着嘴,面上假装苦大仇深的说道,“陛下三思,您以帝王之身躬亲前往,有辱我大周国威,万万不可啊!”
他学的有模有样,缩着脖子皱着眉头,真像是个死板的老古董。
这下连祁凤煊都忍不住笑了,顾忌自家皇帝的威严,清了清嗓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说得也有道理。”顾云歌说道,“那还真没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办法也还是有的。”周文帝眼睛一转,落在顾云歌的肚子上,“以后你我两国联姻,朕有了孩子,让他嫁或者娶你们的孩子,不就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