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总要有个解决的。
叶疏寒想要皇位,叶明昭也想要,但皇位只有一个。
“这皇位,我们是志在必得的。”叶怀英对叶疏寒说道,“若你肯退一步,我便在此保证,瑾王府的爵位依旧还在,你依然是大齐的****,这一点永不会变。”
叶疏寒似笑非笑。
叶怀英谆谆善诱道:“你可以考虑一下,咱们争的你死我活,对谁都没好处。外面皇族宗室们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对他们而言,你和昭儿都是外姓之人,万不会让你们轻易继位的,就算是登基,未来也有诸多阻力,不比一个‘瑾王’之位坐的舒服。”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就是因为考虑到之后种种,叶怀英和东太后才打算让叶明昭以襄王的身份继位,可惜被叶疏寒将谎言戳破。
叶疏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当初死在皇宫的那个孩子,才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直到现在,叶疏寒都困惑于此。
两个孩子都是叶怀英的骨血,他是如何偷天换日,骗过了众位太医,骗过了先帝?
叶怀英没想到他忽然说起了这个,愣了下不知如何回答。
“若连这点都不愿告知,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皇位之事各凭本事吧。”
叶疏寒说罢转身便走,却被东太后喊住。
“你确定要知道真相?”
她声音很冷,还带了些嘲弄。
叶怀英对东太后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
“不说出来,他是不会死心的。”东太后对叶怀英如此说道,又转头看向叶疏寒,“死去的襄王是你弟弟,却也不是。”
“昭儿是我与你父王所生,与你同父异母,而襄王是袁氏跟先帝所生,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叶疏寒猛然睁大眼睛。
就算他有所准备,也万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结果!
东太后似是极欣赏他的震惊之色,勾了勾嘴角:“你说的不错,皇家每一个孩子出生,都有御医在外面等着滴血认亲,确认了血脉后才会承认皇嗣身份,若不是先皇的骨血,他怎么可能在皇宫留下?”
东太后缓缓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彼时她与叶怀英商量之下,打算生下两个人的孩子,但如何瞒天过海,给这孩子一个身份?
想了想去,东太后便将主意打在了袁氏身上。
“每年秋狩,先帝都喜欢去郊外狩猎数日,一些重臣也可带着家眷前往,彼时我随侍于先帝身边,你母妃则以瑾王妃的名义,同样随行。”提到“瑾王妃”三个字,东太后脸上闪过厌恶之色,“便是在那天晚上,我们灌醉了她与先帝,将他们放在了一个帐子里。”
这一点实行起来并不难。
袁氏极爱叶怀英,但他平日对她淡淡,自从生下叶疏寒后,两人再没有同房过。
袁氏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导致他在成亲后判若两人,所以更严格的让自己做到完美。
那日,她同他一起去郊外,本就是极高兴的,尤其他竟少有的和煦,让袁氏更加激动,想都没想就喝了叶怀英递过来的酒。
她不知道,那酒水里是掺了料的,她喝完没多久便晕了过去。
另外一边,东太后灌醉了先帝,趁着夜色将他搬到了瑾王与瑾王妃的营帐,然后在里面点上助兴的香。
如此,一夜迷情。
等天光破晓,先帝醒过来极为震惊,趁着袁氏还没有醒,便偷着离开营帐。
因为布局完美,先帝半点没怀疑到东太后,只以为自己酒后失德,跑错了营帐又认错了人,酿下大错。
身为皇帝,却玷污了瑾王妃,这传出去是何等丑闻,又会引来瑾王何等震怒?
皇帝思量之下,当即选择了影响最小的处理方式——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没有跟任何人提及此事,东太后便也装作不知道。
而袁氏醒来后,面对的便是赶回来的叶怀英。
叶怀英假装昨夜的人是自己,袁氏也没有起疑,她只当自己喝醉了,没有昨晚的记忆,但心中很是甜蜜。
两日之后,众人回到京城,没过多久袁氏便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就在此时,叶怀英骗她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几年后便要死去,袁氏听闻后心神俱裂,自发的想到用长生蛊去给叶怀英续命。
对于袁氏来说,虽然对不起长子,但她不能失去自己的夫君,于是就有了给叶疏寒下蛊之事。
再后来,临近生产之日,叶怀英寻了个借口带袁氏入宫,东太后再制造意外,让两人同时生产,产子之后借着剪脐带的功夫,嬷嬷调换了两个孩子,将袁氏所生的当做皇子抱了出去,经过滴血认亲,顺利留在宫中。
而东太后所生的叶明昭,则被叶怀英抱出宫去,成为瑾王府的二公子,这段过往的真相也被尘封了下来,直到今日。
叶疏寒面色苍白退后两步。
他忽然想起了袁氏临死之前,因为想要杀死叶明昭而被软禁的那段时间,蓦然抬头:“她可知道真相?!”
这一声质问中带了凌厉的杀气。
“知道。”
“不知道。”
叶怀英和东太后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听到东太后的答案,叶怀英惊讶的看着她:“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不让袁氏知晓吗?”
当初,为了让东太后活下去,他假装对袁氏一见钟情,将她娶了回来;
东太后闹着让他与袁氏同房,用他的骨肉来养蛊,他也答应下来;
再后来,东太后说要生下两人的孩子,同时骗着袁氏生下先帝之子时,他终于犹豫了。
这般对袁氏也太残忍了,对上那双深情又纯净的眼睛,他忍不下心做到如此决绝。
见他这般,东太后便晓得他对袁氏动了恻隐之心,更是执意要这么做,叶怀英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对她,向来是纵容的,只要是她要的,终会帮她得到。
而叶怀英回顾自己的前半生,无愧于大齐百姓,也尽到了瑾王府的责任,唯一亏欠的便是袁氏,所以这孩子的身世,他本打算一直瞒下去,至少对袁氏不那么残忍。
东太后抿了抿唇:“我本来也不想做到这一步,可她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当初先帝明摆着容不下瑾王府,你假死离开,本来昭儿也能借此去北周,可她哭哭啼啼的不愿意,耽误昭儿的行程!”
彼时她都要急死了,心里恨死袁氏。
叶怀英假死,带来的风险太高,谁也不知道先帝会不会一怒之下端了瑾王府。
叶明昭在京城多待一天,便多一分危险,可袁氏那蠢货鼠目寸光,根本意识不到这些,只哭着闹着不让叶明昭去北周为质。
包括到最后,袁氏表面上答应,其实是打算阳奉阴违,用叶疏寒来替换叶明昭,保住幼子不去当质子。
于是东太后忍无可忍,报复性的将真相告诉了袁氏。
“我听到这些后都要气死了,没忍住就告诉了她。”东太后对叶怀英说着,还有些委屈,“而且她知道真相后差点掐死我们的昭儿!”
袁氏性子绵软,不喜与人相争,让东太后没想到,她性格中有如此果决的一面。
当天要不是下人发现的早,叶明昭真的就被袁氏掐死了,东太后知道后心慌不已,赶紧跟先帝请旨,将叶明昭接入宫中,直到送往北周都再没回过瑾王府。
“你……”叶怀英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息一声,不忍苛责。
那边的叶疏寒怔怔的听着。
他忽然想到袁氏被软禁的那些天,疯狂的哭闹着,哀求她身边每一个能接触到的人去传话,要求见叶疏寒一面。
当时他对袁氏存着怨,没有答应,过了几日就传来她自尽的消息。
她死前,定是全然绝望的吧?
她用那么惨烈的方式自尽,吞蛊、凌迟自己,是惩罚自己,也是想要赎罪。
叶疏寒无法去想袁氏知道这一切的崩溃。
知道自己的夫君,一步步的骗着她成亲生子,逼的她给亲生儿子下蛊,就是为了救另一个女人;
知道他与那个女人有了孩子,为了给那孩子一个身份,将她让别的男人玷污生下孩子;
知道她疼爱的那么多年的叶明昭,其实是夫君与旁人的孩子,而她的小儿子,已经死在了皇宫里。
彼时的袁氏崩溃了,她想见叶疏寒,想亲口跟他道歉,想与世上唯一的亲人倾诉,想看看自己的亲生骨肉。
可叶疏寒拒绝了。
最终,袁氏绝望而死,她报复不了任何人了,便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如此来跟叶疏寒谢罪。
想明白这些的叶疏寒,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抬头看向叶怀英,眼底赤红:“你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这般对她?!就为了成全你二人恶心的爱,便害她至此!”
最后一句话,叶疏寒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脑海中全然是愤怒,还有悲凉和愧疚。
那边的叶怀英也沉沉闭了下眼睛。
“我亏欠了她。”叶怀英沉默着道,目光放的很远。
东太后在一旁看着,悄悄握紧手心。
方才她没有说出的是,当初擅自告诉袁氏真相,除了愤怒外,也存了私心。
她一时任性,为了让叶怀英证实心迹,逼的他与袁氏圆房生下叶疏寒,随后又害怕,这么日久天长的相处下去,叶怀英会爱上袁氏。
所以后来不予余力的都要拖袁氏下水,将袁氏彻底毁灭,如今看来,她一点儿都不后悔当日的选择。
叶怀英虽然不爱袁氏,却有有着浓浓的愧疚,连叶明昭提起袁氏时,都是那样复杂的语气。
这个本不应该存在于她生活的女人,莫名其妙的霸占了她的爱人与儿子那么多年,成为他们生命中不可磨灭的记忆。
这样的袁氏,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