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姬看着眼前的顾云歌,咬了咬牙,又扎了一根银针:“再想!”
这第三根银针可以刺激顾云歌的大脑,对她回忆有帮助,但同时对脑袋也有损伤,不能坚持太久,若是顾云歌几息之内想不起来,便要拔针了。
就算失败了,也不能让人出问题,不然怎么跟小王爷交代。
那一针下去,顾云歌眼前的迷雾破开许多。
她能清晰的辨别出,对方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而就算只是张模糊的脸,也让人觉得熟悉,似曾相识。
顾云歌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在眼前。
终于,泪眼逐渐清晰,短暂的清明中,她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
瞬间,一股巨大的震惊在她的心底炸开,还没来得及多想,便从回忆中抽身,回到了现实。
禾姬拔掉了顾云歌面上的三根银针,看着苍白如纸的她,不解的皱眉:“奇了怪了,这记忆对你来说也就是四五年前的事情,怎么如此费劲?”
她不知道这对顾云歌来说,其实是十五年前了。
顾云歌已经虚脱的说不出话来。
她这番模样,让禾姬都有心担心,生怕这人直接死了,自己没办法跟叶疏寒交代:“你还好吧?不去给你弄点药,喝了会舒服些。”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顾云歌抓住袖子:“不……”她现在说话都费劲儿,执意的拉着禾姬不松手,“带我去……找他。”
每一个字都吐的艰难,硬撑着说完之后,身体向着旁边倒去。
“哎。”禾姬单手拉住她,“你倒是坚持下啊,否则小王爷问罪起来我怎么和他交代?”
话音未落,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叶疏寒站在门口,面上是极少见的冷肃之色,看见屋里的情况后瞳孔一缩,冲到旁边将顾云歌抱在怀里。
禾姬连忙说道:“是她来寻我帮忙的,可不能怪我?”
叶疏寒冷厉的视线在她身上闪过,看的禾姬汗毛倒立,直觉的感到恐怖。
好在下一刻,顾云歌虚弱的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叶疏寒赶紧看向她,将顾云歌抱得紧了些:“我带你回去。”
他得到消息,说顾云歌私下去找禾姬,便知道没有好事。
顾云歌如果答应处理心隙,完全不必瞒着他,私下去找禾姬只能是因为别的,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匆匆忙忙的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叶疏寒边说边往门口走去,只见顾云歌嘴唇翕动:“我看见他的长相了,是他……”
“他”之后的字,顾云歌已经没有了力气,声音越发的小。
她执着的勾着他的袖子,叶疏寒只能俯身靠近。
禾姬也有些好奇,便凝神去听,但顾云歌的声音太小了,只有贴着她的叶疏寒能听见。
于是禾姬就见到了这位沉稳淡然的瑾王,身体忽然僵硬,面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顾云歌说完这句话便靠在叶疏寒怀里昏睡过去,他站在原地,似乎僵在了那里。
她方才说了三个词。
书房,画像,你父王。
……
乔筝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便看见面色惨白的顾云歌。
诊脉之后微微松了口气:“她这是虚脱了,休息几日就好了。”说着问道,“寻常之事绝不会累成这般,可是跟祝由术有关?”
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就算你再硬撑,也不可能连续几天不合眼的干活,身体会强迫休息。
但顾云歌这情景,是她从没见过的虚脱,乔筝实在想不到一个人做了什么能累成这般,想来想去就猜到了禾姬身上。
果然,叶疏寒身后的七情微微点了下头。
“我师姐做事随性,但尚有分寸。”乔筝不想叶疏寒怪罪禾姬,便帮她解释道。
可她发现自己说完了,叶疏寒还是半低着头站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这倒是罕见。
乔筝正要说话,七情便连忙开口:“乔筝姑娘,您看我们王妃这样用不用喝点药?虽说养上几天就能痊愈了,但总归喝了药让人放心些。”
乔筝看了看七情,又看了看从见面时便沉默不语的叶疏寒,心里也猜测到几分:“好,我去给她熬药。”
说罢就离开了,七情也寻了个借口退下,屋子里就剩下了叶疏寒与顾云歌两人。
她在床上昏睡着,叶疏寒伸手握住了她的,眼底是少见的迷惘。
他宁愿自己听错了,或者猜错了,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并不是说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是他呢,他很多年前就死在了边疆,她怎么可能碰见他?
但这一切若是真的呢?
叶疏寒心里说不出的痛,仰起头紧紧抿住嘴唇,而后将脸埋在顾云歌的掌心里,紧紧拉着她的手,好像拉着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
看着天气不错,嘉柔长公主也入宫了,这次皇帝醒着,精神尚可,便也见了她。
这是皇帝生病以来,兄妹俩第一次相见。
“皇兄。”嘉柔长公主立刻红了眼眶,“你这两日感觉可还好?”
看着胞妹情真意切的样子,皇帝还是颇为感动的,点了点头道:“这几日好多了,朕还没醒的时候你就来过了?”
皇帝醒来的这几天,张敬安自然将他昏迷时候的事情据实已告,谁来了,谁没来,各宫嫔妃皇子是什么姿态,皇帝都清楚。
其实他醒来后嘉柔长公主也来过,只是那几天皇帝精神头不好,不想应付着说话,便没宣她进来。
“是,不过当日母后怕人多扰了你休息,便让我回去了。”嘉柔长公主擦了擦眼角,“我这几日日夜难眠的,生怕皇兄醒来后,我不能尽快得到消息,每日胆战心惊的。”
这话半真半假。
每日胆战心惊是真的,担心的却是宫里传来噩耗。
也是在这短短的几日里,嘉柔长公主看清了一些事情。
她这长公主的名号说着好听,但真的是兴衰荣辱都记挂在了皇帝的身上,皇帝在,她是人人都要巴结讨好的长公主,皇帝没了,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就像这几日,她心里担心的要命,可每次进宫都被拦在太极殿外面,随便一个宫人说句“陛下需要静养”,她这个长公主都没法子。
以前长公主府是旁人争先拜访的,皇帝生病的这几日,宾客却少了许多,都想着皇帝一旦驾崩,这位长公主就再没了用处,何必费力讨好。
不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宁愿跟四皇子合作,也不想失去权力。
嘉柔长公主这般想着,忧伤的说道:“皇兄,你说今年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这许多事?莫不是太久没有祭祀祖庙的缘故?”
皇帝心想这几年破事儿多,还不是老四那个不孝子弄得,但他现在对四皇子厌恶的要命,提都不想提这人,便一摆手道:“说来还是人祸,跟祭祖也无甚关系,但皇妹说的也有道理,这已经有许多年的时间,都没有祭祖了,过段时间朕身体好些,让礼部筹备着办理上一次就是。”
“皇兄说的是,到时候臣妹也来帮忙。”嘉柔长公主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到时候为皇兄执盘着为何人?”
皇家祭祖声势浩大,除了皇帝亲自去叩拜之外,他身后站着的拿盛放祭品的东西的人,身份也要十分尊贵。
通常来说,要是有太子就让太子来执,没有太子,便择皇子中的嫡长来。
嘉柔长公主此刻提这话,自然是在试探皇帝有没有立储的心思。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被皇帝敏锐的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