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对老太爷最后那点不忍也烟消云散,带着妻女准备回去了,都走到大门口了,才听见顾二爷叫他。
“二哥。”顾三爷拱了拱手。
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顾二爷虽是嫡出,对他却向来仁厚,与这一大家子不同。
“三弟。”顾二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嘴唇翕动,最后只说出四个字,“对不住了。”
他的父母太过卑劣,所作所为,是他这儿子都不齿的。
顾三爷苦笑道:“二哥无需与我道歉,说起来那也是我的父亲。”
兄弟两人一起沉默。
“是啊,这样的父亲……”子不言父过,顾二爷也不愿多说,深吸一口气,“我们也打算搬出去了,今天就走。”
“哦?”顾三爷惊讶,“这么着急?”
“我们一直就有出去住的想法,不过是担心枫儿,总想要在这里等他回来。”顾二爷看向顾云歌,欣慰一笑,“今日晓得他安好,我们便也放心了。”
他跟许氏担心儿子,心里却也有最坏的打算,顾云枫已经不再人世了。
所以他们才会住在侯府,就是不想让儿子魂魄回家时找不到亲人,如今心里的石头落下,便打算搬出去了。
“这样也好。”顾三爷点头,“要是二哥在银钱上有需要,我们可……”
“不需要。”顾二爷摆了摆手,“我们其实已经把院子买好了,幸亏如此,否则现在一时间还不知从哪儿凑这么多的现银。”
当初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三房的态度让他心凉,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顾二爷不禁去想,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大房的挡路石,父母是否也会如此对他?
所以他将儿子送出京城,又跟许氏商量了下,用二房的私钱在京城置了套三进的院子,以防万一。
抄家的时候现银跟地契都被收走,还回来的时候,地契是明着登记在册不会少的,但物品现银就说不清了。
顾三爷也颇为赞同他这决定,兄弟俩说了会儿话,各自离开了。
顾云歌临走之时问许氏道:“二婶,你们院子里有个叫‘辰砂’的小厮,他现在在哪儿?”
那是她当初从街上救下来的小乞丐,后来放在了顾云枫那儿,出事之后再没见过。
许氏想了一会儿,才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似乎从抄家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应该是抄家的时候趁乱逃跑了,歌儿寻他有事?”
那时逃跑的下人多了去了,他们回来后也没精力再一个个的追究。
“也没什么,顺口问一句,若是跑了也好。”
那孩子在京城待久了,又机灵,定能活下去的。
顾云歌说完后对顾二爷夫妇行了一礼,与父母离开了。
……
回到顾家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顾三爷等人从马车上下来,才发现自家门口站了一人,还是个女子。
瞧见这人,顾云歌嘴角一抽。
“咦,你是以前歌儿的那个女侍卫,叫什么……”林氏摁着头想了下,“……阿凝?”
七凝端端行了一礼:“正是。”
林氏疑惑道:“你不是家中有事,已经请辞离开了吗?”
七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家中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奴婢思念故主,便准备再次回来效忠,还请夫人小姐不计前嫌收下我。”
顾云歌心道叶疏寒的侍卫跟他一样,都是脸皮厚的,说起谎来跟真的似的。
什么“家中事情已经办完了”,还不是叶疏寒不放心她,又将七凝这“细作”扔她身边了。
林氏对此倒是没什么,当初七凝也是家里有事才请辞的,又没闹矛盾:“当初是歌儿要找女侍卫的,只要她同意就行。”
被点名的顾云歌仰起头,一脸挑剔的看了过来。
“其实多养个人……也不是不行。”顾云歌撇了撇嘴,“不过我们家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没有那么多银钱了,所以你再回来,月钱减半,不对是减成原来的三分之一,饭菜也不能吃的像以前那样多了,否则养不起。”
七凝心里翻了个白眼。
月钱少就少了,反正她身为瑾王府的侍卫,也看不上顾云歌给的那点月钱,可这连饭菜的量都要减?
不知道她吃少了干不动活吗?
不过眼下林氏等人盯着,七凝到底没办法,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可以。”
于是顾家又多了个人。
等顾云歌一回屋,先是与半夏和紫苏说了好久的话,说着说着那两个丫头又哭了一阵,如此就到了深夜。
顾云歌今日特许了她们不用守夜,早点休息,终于将两个丫鬟打发走。
屋子里一片安静时,顾云歌清了清嗓子:“还躲着干嘛,出来吧。”
话音一落,七凝利落的从窗户外翻进来。
“他怎么又把你塞回来,还不跟我商量。”顾云歌控诉道,“那坏人又要让你监视我!”
“咳咳。”七凝轻咳两声,“说什么‘监视’呢,我这是来‘保护’你。”
还想忽悠她?
当初叶怀南都说了,不再派血莲教的人杀她了,哪还需要保护。
见顾云歌一脸鄙视,七凝换了个说法:“再不成,你就把我当成传信儿的呗,你现在回家了,跟王爷有时候想要传个信儿,说说话什么的,多不方便啊?有我在不好多了?”
顾云歌一想是这个道理,勉勉强强的接受了。
……
同样的深夜,叶疏寒一直没有睡,坐在椅子上在那里闭眼假寐,忽然听见外面有响动,立刻睁开眼。
看见七凝进来,他茶色的眼睛一亮。
“王爷。”七凝上前回禀,“属下回到郡主身边了,她还让我给您带信回来。”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刚递过去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了过去,接着七凝就看见自家主子嘴角上扬出一个弧度。
就算是天天对着这张脸的七凝,也表示杀伤力太大,为了保护眼睛,赶紧低下头去。
叶疏寒拿着那封带有顾云歌气息的信封,没有急着拆开,左右观摩许久,才含笑说了句:“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