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二哥的字。”顾云歌说得肯定,“这封信是仿造的!”
叶疏寒面色严肃:“为何如此说?”
“这里。”顾云歌指着信纸上的一处,“‘鞑靼双方已两败俱伤,天时已至,请将军速来’这句话中的‘俱’字,正确写法是中间三横,这封信中也是这么写的,可我二哥写这个字时中间只会写两横!”
在她的记忆中,从明阳侯府的少爷们开蒙起,这个字二哥就经常写错,那时候他还被先生罚抄了两张大纸。
顾云枫就是从那会儿开始明白了自己没有读书的天赋,从此便弃文从武,只是这个小习惯却被他刻意保存了下来,权当是提醒、勉励自己。
从此他写的“俱”中间只有两横。
顾云歌又将那封信仔仔细细的看了遍,抿了下嘴唇:“一定是有人仿了我二哥的笔迹,而且仿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若非是认出那个字,我都瞧不出这封信的可疑来。”她立刻看向叶疏寒,“王爷,快让秦将军他们回来吧,若连信都是假的,此事多半是个陷阱。”
这点不用顾云歌多说,叶疏寒自然是明白的,从她肯定的说出这封信是伪造的后,他便已经让人找了军中的斥候来。
没一会儿,那斥候就被带到了叶疏寒面前。
“你去找秦将军,告诉他事情有诈,让他立刻回来。”
斥候一听,心底也是一惊,立刻就追去了。
叶疏寒在马车中将信来来回回看了两遍,猛地闭上了眼。
“来不及了。”他喃喃道。
若这封信真是陷阱,那说明这张网是一早就布置好的,鞑靼那边定是一早就识破了顾云枫的身份,双方却在做戏给他看。
所以,他们才能完整的仿制顾云枫的笔迹,信中的内容也没有疏漏。
鞑靼他们要的就是秦屿将军信以为真的深入,然后几面合围大齐的军队,将他们一网打尽。
眼下就算自己这边反应过来,让斥候去追,可定是来不及了。
想通这一点,叶疏寒立刻喊来七凝和七情:“七凝,用轻功回大营,着令副将调配三万士兵从正面直入鞑靼,不必与他们直接开战,但定要有大军压境的气势。”而后看向七情,“三万军队只能从正面威慑拖住鞑靼,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你带着剩下的人去追秦将军,找到他们后立刻回来,不要恋战。”
众人中七凝轻功最好,眼下时间紧迫,由她去传信最好。
七凝得令后迟疑了下:“王爷,眼下七言去了鞑靼保护顾公子,七情去追秦将军,我回大营报信,我们都走了,您和依楼姑娘这里岂不是没人了?”
“不必顾虑这些。”叶疏寒摇了摇头,“秦将军带进去的那一千人马是精锐,绝不可有损伤,秦将军本身也是将才,若他陨落此处,鞑靼和北周再无顾忌,边境定会生变,所以此事不容有失!”
七情和七凝都明白这话的分量,于是立刻正色道:“属下领命!”
两人立刻按照各自的任务而去。
总共有三千人临时驻扎此处,除了秦将军带走的一千人,剩下两千人也被七情带走,只留了不足一百人保护叶疏寒。
看着大批的人离开,顾云歌的心被紧紧攥住,忽然涌入极大的不安。
……
“回到他身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找机会杀了你们王爷,一刀捅向他的心脏,不许破坏他的尸体,然后带他来找我。”
……
这诡异的话忽然隐秘又快速的涌入她的脑海,大脑自动分析了起来。
前两条她已经做到了,之所以一直没动手,就是因为两人在凉州大营,她在那里杀了他,也无法将他带出来。
但是在这里就可以了,在这里,杀了他就能顺利带走他的尸体,禾姬还会来接应她。
顾云歌的大脑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分析这些事情,只要达成条件就准备付诸行动,可另一方面,她的意识却对此一片空白,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突然到来的恐惧感却让她浑身绷得紧紧的,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明白这不安的来源是因为叶疏寒将大批的人调走。
顾云歌想着这些,身子开始不自觉地打颤,像是意识和大脑在做斗争,开始争夺她身体的使用权。
“依楼?”叶疏寒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对,伸手去碰顾云歌的面颊,却被她一把打开。
她心中对他的杀意已经在蓬勃涌动,不能让他碰到自己。
顾云歌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离他更远。
叶疏寒没想到顾云歌的反应如此剧烈,再顾不得其他,俯身去拉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这次顾云歌尖叫了出来:“不要碰我!”
说着就缩到了马车的角落,离他远远的,牙关却在止不住的打颤。
她忽然觉得思维开始不甚清晰了,心底被压抑了那么久的戾气忽然透过某个缝隙,即将爆发般的涌了出来,那戾气汇聚成浓浓的杀意,叫嚣着要杀了他。
她能听见叶疏寒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转头朝他望去,看见那双茶色的眼睛里全是对她的担忧。
叶疏寒此刻的确是满心惊疑,他也没想到顾云歌为何忽然如此,她剧烈的反应让他不敢靠近,怕她伤了自己,只能用极温柔的声音耐心哄道:“我现在带你回凉州大营,别怕。”
口中哄着她,眼底却是浓浓的疑惑。
顾云歌不晓得他的心思,只知道听见“凉州大营”的那一刻,她的脑袋忽然清醒了些。
对了,凉州大营!
只要回到凉州大营,那件可怕的事就能被停止。
她现在要马上回到凉州大营,不然什么东西就会失控!
想到这一点,顾云歌绷大眼睛看向叶疏寒,语气中满是祈求,反复喃喃道:“回凉州大营,回去,一定要回去!”
她不敢靠近他,只是颤抖着重复这段话。
叶疏寒此刻已经想到,顾云歌这般是糟了什么人算计,可他找不到她问题所在,眼下最好能救她的方式就是回去,那里有数万精兵驻守,又有瑾王府的郎中,是对她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他再不犹豫的下令回大营。
顾云歌躲在马车的角落颤抖不已,将自己的舌尖咬出了血,整个人紧绷的像根弦,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只要一放松,她就再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没过多久,路边还是响起了熟悉的骨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