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莘半个身子吊着,在马车的滚动中惊慌失措,可看到那边顾云歌吃力的拉着她,还是说道:“依楼姑娘,你……你放开我吧!”
再这么下去,依楼姑娘也会气力不继,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掉下去,被马车碾过。
顾云歌没有说话,她已没有力气说话,双手紧紧拉着顾云莘,脸已涨的通红。
顾云莘眼泪涌了上来。
她从来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所谓家人只将她当做一个工具,极少有人对她这么好。
正因如此,更不能连累依楼姑娘!
顾云莘正打算用力挣脱,便听那边的少女艰难的说道:“三姐,抓紧!”
顾云莘动作一僵,惊愕的看向对面。
三姐?
方才她马儿发狂的时候,依楼姑娘似乎也这么喊了一声,那时她满心惊慌没有在意。
眼下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容貌虽是陌生的,可那神情——
“——六妹?”顾云莘难以置信的问了句。
顾云歌没有回答,她撑在马车上,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顾云莘往前一拉,后者总算回到了马车上。
顾云莘坐稳后便也将顾云歌拉了上来,顾云歌抽出匕首,将马匹和马车之间的缰绳割断,顿时马儿狂奔而去,马车便停在原地。
这一番折腾,俩人身上的衣服磨破几处,发丝凌乱,但总归是安全了。
顾云莘转头仔仔细细的盯着她,越看越觉得像,喃喃问道:“你真的是我六妹?”
事已至此,顾云歌没了隐瞒的必要,平复了下呼吸:“三姐,是我。”
顾云莘喜极而泣。
“我以为你们都被抓了。”顾云莘眼眶红红的,忽然想到什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又成为瑾王的侍女?”
“说来话长了。”顾云歌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此地不安全,咱们先回去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顾云莘赶紧点头。
看着顾云歌一身狼狈,她心里很愧疚,方才不应该被吓得呆住,要是早点回过神来,也不至于让六妹为了救她身陷险境。
“那好,我……”顾云莘正要说话,整个人如同个木偶般呆立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骨笛声传入顾云歌的耳朵,她只觉得大脑卡了下,就被满满的黑暗占据。
分明没了思维,人却还是站在那里,只是目光跟顾云莘一样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呆站在那儿。
接着,一个胡人长相的女子走了出来,拿着骨笛呜呜吹奏,到了两人身边,确定她们已经没了神智,才将手里的骨笛放下。
禾姬先是走到顾云莘旁边看了眼,见她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便将视线落在了顾云歌身上,不屑的撇了撇嘴角:“长得也不过如此,你家那谪仙般的王爷怎么就这么在乎你?”
禾姬的武功和蛊术都很厉害,甚至还通晓祝由术,能通过音律短暂控制人的思维,
可她不通易容,没看出来顾云歌这张脸是易过容的。
顾云歌似乎听不懂禾姬的话,目光空空的望着前方。
“呵,心隙这么大,你这小姑娘瞧着年纪不大,藏的事情不少呢。”禾姬打量着顾云歌半晌,自言自语,“倒是比我想的要复杂。”
每个人内心都有道类似墙一样的东西,这面“墙”越坚固,这人的内心就越强大,反之,内心脆弱的人,这面“墙”就很容易被摧毁。
可还有一类人,内心本身坚韧,但经历过一些极端恐惧,或者有阴影的事情,在他们的内心的“墙”上留下一道缝隙。
这缝隙平日看着没什么,却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外界刺激到那个点,内心可能就会崩溃。
顾云歌心中的缝隙,就是她死过一次的戾气和对死亡的恐惧。
重生之后,她内心一直背负的沉沉的重担,担忧和戾气、恐惧一起,成为她的隐患,换成个内心脆弱的,被这么日日折磨说不定都要疯了,也就是顾云歌有坚定的信念,平日里能将负面情绪压下来。
后来,祁府出事,祁凤煊娶妻,这对顾云歌的精神是一次相当大的打击,这些被她竭力藏起来的东西,像是地底的岩浆,通过那一道道裂痕涌出地面。
若是今日没碰见禾姬,顾云歌可能会被负面情绪影响,变得越发残忍冷血;
也可能随着心境的开阔,释然过去,重新恢复平静。
可如今这心隙却成了被祝由术控制的祸端。
“虽不知道你这小姑娘因为何事才有这么大的心隙,不过却正好对我有用。”禾姬妖娆一笑,“今日试探了一番,才知道你们王爷的确是中了蛊,我活了几十年,可再没想过这世上有人会蛊术了,真有意思。”
顾云歌现在就是个呆呆的木偶,压根听不懂禾姬的话,所以与其说她在对顾云歌对话,还不如说她在自言自语。
“你们王爷蛮聪明的,今儿我用了毒蜂、沙蛇,还用祝由术控制了你们的马,本想着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没能将他带来。”禾姬失落的叹了口气,“不过我想了想,这么有意思的人,直接杀了他也没意思,所以……”
她妖娆的目光落在了顾云歌身上,像是母亲在哄小孩的那般,用很温柔,却透着些诡异的语调说道:“所以,你去帮我杀了他,再将他带来给我,好不好?”
她这话的语调奇特,不同于方才的自言自语,带着独特的韵律落在了顾云歌耳中。
顾云歌眨了眨眼。
禾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回到他身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找机会杀了你们王爷,一刀捅向他的心脏,不许破坏他的尸体,然后带他来找我。”
她说的很慢,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命令。
这样重复了好多次,顾云歌木然开口,声音平直僵硬:“回到王爷身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找机会杀了他,一刀捅向他的心脏,不许破坏他的尸体,然后带他来找你。”
“不错,记得真好。”禾姬眼底露出猩红的兴奋,“杀他的时候一定要看着他的眼睛,回来之后告诉我,他多么难过痛苦。”
她阴冷的笑声回荡在戈壁上。
一阵风吹过,顾云歌忽然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方才脑袋好像抽空了下。
找想法太奇怪了,顾云莘还在对面坐着,周围也都跟之前一样,不过是顾云莘要说话,却忽然卡住,自己等了几息而已。
顾云歌摇了摇头,看向对面的顾云莘:“三姐方才说,你怎么了?”
“嗯?”顾云莘也有些茫然,“什么?”
“三姐方才不是要说话吗?怎么忽然停住了?”顾云歌问道。
“哦。”顾云莘打起精神,“我想说,那我们要如何回去?”
难道是这几天太累了?
怎么说话到一半还能发呆。
顾云莘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