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本以为,叶疏寒卧病在床那么久,身体必然是瘦弱的,可今日瞧着却非如此。
他虽然瘦,但背上的线条透着隐约的力量感,难怪穿上衣服时那么好看。
“依楼若是看够了,便快些擦,等下水要凉了。”
正看着,他的声音将她惊醒,顾云歌心道这人背后是长了眼睛吗,背过身都能晓得她在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用巾子慢慢擦他的背,一下又一下,他背上很干净,什么都擦不出来。
叶疏寒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透过那薄薄的布料传在他背上……
他的呼吸渐渐沉重,脊背也紧绷了起来。
腾热的水气萦绕着她,让顾云歌觉得气都要喘不上来,她眼睛不敢往下看,老老实实的擦着那一小块,就等着赶紧擦完了走人。
叶疏寒像是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开口道:“换个地方。”
声音有些沙哑。
仗着他看不见,顾云歌从背后悄悄瞪了他一眼,面上不敢违抗,将手往下挪了挪,视线也略微被迫着往下放了点。
如此一来,她就发现在水面和空气的交界处,他背部中间的地方,有条一指长的疤。
他的背那么好看,那条疤就像是美玉上的一道瑕疵,破坏了这份完美,顾云歌愣愣的瞧着,下意识的伸手碰了上去。
“嗯……”
他的喉头忽然发出声音,猛地转过身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前一拉。
顾云歌吓的尖叫一声,手中的巾子丢在水里,两只手下意识的撑在他的肩膀上。
一抬头就对上双暗沉的眸子,里面带着她害怕的炽热。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哆哆嗦嗦的解释。
那道疤太突兀了,她脑子没转过来之前,手就碰了上去。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何反应就那么大。
“还说不是故意的?”他失了往日的清润,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薄唇吐出三个字,“小妖精!”
顾云歌前世她在皇宫时,有时候会碰见四皇子和妾室调情,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都会出门找个地方呆着,过些时辰再回来。
有时候走的晚了,会听见四皇子这么说他的妾室。
小妖精。
顾云歌也一直以为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浪荡女子的,可眼下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似乎带了些旖旎,她并不那么反感。
叶疏寒能从她的眼里看出很多,慌乱、羞怯、还有那么些困惑。
当一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带着这样的神色看你,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只能看见你一个人的倒影时,冲击力是相当巨大的。
他凑了过去,吻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睫毛下意识的打了个颤,让他的呼吸更烫了些。
然后在顾云歌反应过来之前离开,深吸了口气:“去将衣服拿给我。”
顾云歌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转身去拿衣服,立那热气远了,脑子里才清醒许多,同时心里有些疑惑。
就算他喜欢她,不应该亲嘴唇吗?
他为何总喜欢亲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上次咬她耳朵,这次亲眼睛。
将衣服拿过来时叶疏寒已从浴桶中站了起来,顾云歌撇过头不看,胳膊伸得长长的,将中衣递给他。
那避之不及的样子让他失笑。
他这次倒也没为难她,接过中衣穿好,出来时又是那个清俊明疏的瑾王。
“梳子带了吗?”他问她。
顾云歌点了点头。
“来帮我将头发弄干梳开。”
顾云歌上前,往桌子上扫了眼,就瞧见那里放着的梳子,想必店家放着,也是让客人用的。
既然有木梳,何必让她再带?
“我不用旁人的东西。”叶疏寒瞧出她的疑惑,温温淡淡的解释,“除了你的。”
顾云歌不敢看他的眼睛,也没搭话,跑去找来巾子擦干他的头发,用自己的木梳一下下的梳起来。
给他束发这件事,顾云歌已做的得心应手,每次梳的时候她都会暂时忘了旁的事,只余惊叹。
他的头发,是她见过所有人中最最好看的。
流光暗华,每一根都带着光泽,如蟾光倾泻,玉滑流淌,好看的让人嫉妒。
真想偷偷拔下来几根……
顾云歌也就是这么想想,是万没有胆子付诸行动的,可叶疏寒从铜镜中将她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嘴角微微翘起。
他的头发很好梳,顾云歌整理完后,趁着他没回头,微微退后几步到门边:“王爷,头发好了,您还有旁得吩咐吗?”
她低眉顺眼的,瞧着真像是个听话的侍女,叶疏寒知道她的打算却不做声,只当陪着她玩。
顾云歌抓住这一机会,立刻道:“既然王爷没吩咐,我就下去了,王爷早些休息。”
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门。
“呵。”
叶疏寒低笑出声,摇了摇头,起身径自上了床,坐在那里没有动弹,仿佛在等什么。
果然,半刻钟后,房门被悄悄打开一条缝,顾云歌从缝隙中挤了进来,一进屋就看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七凝她……可能已经睡了。”她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看他。
方才她回屋,可屋子的门从里面插住了,她将手都拍疼了,七凝就是不说话也不开门。
顾云歌气的不成,去找掌柜的给她重新安排一间房,可掌柜的说,所有的屋子都住满了,实在匀不出多的房间。
顾云歌无奈,只能回来,又忐忑着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她本应该住在叶疏寒这里的,自己死活要跟七凝住,眼下又灰溜溜的回来……他会赶她走吗?
好在叶疏寒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侍卫们白天也累了,别去吵她了,便歇在这里吧。”
“嗯。”顾云歌很低的应了声,站在原地没动弹,打商量的看着他,“王爷,您这几日蛊毒没发作,身上也不那么冷了,我今晚打地铺睡,可以吗?”
说到后面是极小声的。
叶疏寒不说话。
顾云歌心慌的很,自己就立刻让了一步:“若是你哪天觉得冷了,我可以陪你睡觉,但……但你不能再咬我耳朵……”
她将“那样很奇怪”几个字吞了回去。
依稀记得,那天他伏在那里咬她耳垂的时候,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感涌了上来,她瞬间就软的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孤舟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那种感觉让她害怕。
顾云歌对男女情欲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所以她那句“若是你哪天觉得冷了,我可以陪你睡觉”说得很自然,话中就是睡觉的意思。
可叶疏寒却不由浮想,身体立刻就起了反应,不禁暗自苦笑。
他的自控力向来是极强的,对男女之事也不热衷,只觉得费时费事。
瑾王乃是大齐唯一的异姓王,尊贵非常,明里暗里有无数主动献身的女人,有想蓄意引诱的,有不怀好意的,也有真心爱慕的……无一例外,从未有人得手。
还有一次,有地方官员擅作主张,寻了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他床上等着,想行勾引之事,他瞧着,心绪没有半分波动,甚至觉得那白花花的肉很恶心。
红粉骷髅,再美艳的皮囊之下,不过是一颗肮脏的心。
可顾云歌不同,她很轻易就能撩拨起他的欲望,有时候都不需要凑的近了,就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或者一个甜甜的笑。
那些夜晚交颈而眠,她入夜便睡了,温香软玉在怀,他却什么都不能做,那感觉不亚于酷刑。
那时候,他一方面觉得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想要让她去住旁的屋子,另一方面又不舍得推开,最后往往要在心里默念许多遍清心的经文,才能勉强压抑住那躁动入眠。
她却什么都不懂,在旁边睡的香甜,今儿一脸无辜的还说什么“陪你睡觉”,她以为男女晚上抱在一起,就只是睡个觉?
他若真要她陪着睡觉,她陪得起吗!
顾云歌见叶疏寒久久不说话,小声喊了句:“王爷?”
灯光下,她小嘴殷红,透着诱人的光泽,瞧着很是可口。
叶疏寒闭上眼睛不去看,压着体内的欲望,神色如常说道:“可以。”
顾云歌没想到他允的这么爽快,开开心心的去床上拿被褥,他已经躺在床上了,她便探长了身子去抱里面的被褥。
瞬间,她身上的气息便入了他的鼻端。
叶疏寒只觉得那燥热更甚,开口问道:“依楼用的什么香粉,味道甚是特殊。”
顾云歌抱着被褥起身,也没多想:“我从不用香粉的。”
然后就寻了个地方打地铺去了,叶疏寒这才望向她的背影。
不用香粉,那便是体香了。
其实她不懂情欲也是好的,还有什么比亲手打开那扇门,教会心爱女子沉沦,让她从此只为你动情、为你绽放更兴奋的事?
不过这事不能急。
今儿在马车上那一番谈话之后,她想要将自己重新缩回壳里,下意识的就要跟他拉开距离。
他当然不允许,所以故意挑了沐浴的时候让七情带她上来,顾云歌脸皮薄,瞧见这一幕会吓傻的,不可能整理好思绪,像平时一样拒绝他。
这样一来,两人因为那场谈话而带来的隔膜就会散去。
可他也知道,要给她时间,所以顾云歌说要分床睡的时候便也同意了,没将她逼得太紧。
近身,近心,得心,得身,应该是这样的顺序。
顾云歌已经将地铺打好,走到蜡烛前转头他:“王爷,我灭烛啦?”
烛光中,她的面容美得朦胧又绝艳。
一眼便可倾城。
“嗯。”他笑了笑。
烛光熄灭,屋中陷入黑暗,心却很是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