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是抱着相看的心来的，谁也不想一开口就矮了三分。
“早就听闻顾三夫人教女有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东亭县主笑着说道，“今日天光正好，我们不妨边走边聊？”
林氏生平最喜欢旁人夸她女儿，如此听来对东亭县主亲近几分：“好，都听县主的。”
于是两人边走边聊，没一会儿林氏开口的称呼就由“东亭县主”变成了“祁夫人”。
祁婉音退后两步与顾云歌并肩，瞅了瞅前面那两个聊得正开心，没有注意到这里，便压低声音道：“我哥哥今日没来。”
顾云歌嘴角一抽：“我看见了。”
她又不傻，这么大一活人不在，当然知道他没来。
眼见顾云歌神色不变，祁婉音却失望的很：“你怎么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我哥哥知道必是要伤心的。”
瞧祁婉音这般，顾云澜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只觉得这祁府的姑娘颇为可爱。
祁婉音好奇的看了过去：“这便是顾家二姐姐吗？”
顾云澜点了点头：“是，祁姑娘好。”
“顾二姐姐好。”祁婉音眉眼弯弯，“姐姐气韵天成，煞是好看。”
她从小就希望有个姐姐来着，奈何只有哥哥。
顾云澜气质温婉，一眼看去就是她心中姐姐的样子，便走到顾云澜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顾云澜也耐心的听着。
一行人走到白云观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众人正打算进去，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夫人，身后还跟着个十四五的女孩，身型单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
两方人就毫无预兆在门口处迎面撞到。
顾云歌的视线先是落在了那女孩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她是谁，便听东亭县主说道：“周夫人。”
那夫人闻言抬头，正要与东亭县主说话，忽然看见了林氏，瞬间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人也僵在原地。
她身后的女孩瞧见顾云歌和顾云澜，本来无神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淬了毒般朝着她二人看来。
这夫人正是四皇子的舅母，周贵妃的嫂子，而那女孩正是许久不见的周瑶。
几个月没见，她瘦得仿佛脱了相，双眼也空洞无神，顾云歌险些没认出来。
“东亭县主。”周夫人深吸两口气，挤出一个笑来，“您今日也出来散心？”
说话间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林氏，林氏也收敛的笑容，并不说话。
东亭县主这才想起，这两家似是有恩怨的。
当初顾家二小姐与翟家公子曾经定亲，那翟家想要攀附四皇子，便寻了个理由退亲了，再定亲的就是周瑶。
刚定亲没多久翟家公子就死了，周瑶成了望门寡。
眼下周家和顾家碰着，可不成了仇人相见？
东亭县主连忙道：“瞧着天气不错就出来走走，便不打扰周夫人了。”
说着便侧身让她们先过去。
周夫人也不愿多呆，尤其是在林氏和顾云澜面前，于是客气两声就带着周瑶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周瑶却站在顾云澜身边不走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顾云澜本来垂下眼睫没有看对方，直到周瑶在自己面前停了许久，抬头就看见一张扭曲的脸。
“是你，都是你……”周瑶从牙缝中磨出这句话，无神的双眼爆发出惊天的恨意，“都是你！这一切本来应该是你来受着的！顾云澜，该给翟临守寡的是你！”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周瑶却恍然不觉，只死死盯着顾云澜。
本来不是这样的，她的人生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曾经，她是周家嫡女，贵妃的亲侄女，四皇子的表妹，身份在京城的贵女中都是首屈一指。
当初无论走到哪里，其余贵女都众星拱月的捧着她；
家中庶出的妹妹小心翼翼的听她的话，唯她马首是瞻；
家中长辈也对她寄予厚望，打算给她择一个极好的婚事。
后来她遇见翟临，喜欢上了那少年，正好翟家也有联姻的打算，她便闹着求自家同意，逼迫翟家跟明阳侯府退婚。
哪成想翟临居然病死了！
她知道这消息时简直五雷轰顶，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此便毁灭了。
她不愿顶着望门寡的身份出门，每日便待在家里，可那些素日都很卑微的妹妹们，表面上同情她，实际眼里都藏着幸灾乐祸。
长辈们宽慰之余也放弃了她——一个没有联姻价值的嫡女，还有什么用呢？
就连今日出来透个气，都能碰见顾家姐妹，她顾云澜凭什么平静的站在那里，如果当初翟家没有退婚，这一切都该是她顾云澜受着的，她才是那望门寡，自己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周家嫡女！
“瑶儿！”周夫人变了脸色，上前抓住周瑶的肩膀，“你浑说什么，快点与我回去。”
说着就要拖着周瑶离开，却被后者一把挥开：“我不走！走的人不应该是我，是她将我害成这样的！”
尖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顾云澜脸上。
顾云歌拉着顾云澜退后半步，离周瑶站的远些，面色微沉的说道：“周姑娘，请注意你的言语，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今日种种怨不得他人，我姐姐什么都不欠你。”
语调清软有力，丝毫不退。
事情发展成这般，让周围的人都尴尬不已，周夫人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抓住周瑶，几乎是用拖的将她往山下拉去。
周瑶怎能甘心，奈何她那小身板忽然与两个丫鬟抗衡，就这么被硬拖着往山下走去，撕心裂肺的喊着：“顾云澜，你将我害成这样，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声音飘荡在山间，听的人头皮发麻。
周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比哭还难看：“顾三夫人，今日是我家瑶儿言语无状，您莫要与她计较。”说着看向顾云澜，“我代她给二小姐道个歉。”
她的身份比林氏高的，却为了自己女儿忍得如此委屈，说来也是一片慈母之心，看得众人感慨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