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是真快。
领路的太监恭声道:“四殿下,这是明阳侯府的六小姐,也是陛下新封的东陵郡主。”
“东陵郡主……”四皇子咀嚼着这四个字,听不出喜怒,“倒是个厉害的。”
顾云歌知道躲不过去,掀开轿帘走出来,迎面就看见三皇子和四皇子,数月没见,那两人还是老样子。
“臣女见过两位殿下。”顾云歌上前一步,稳稳行了一礼。
四皇子瞧顾云歌如此识趣儿,心里的那点不悦便也散了,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去年曾与顾姑娘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再见之时,你竟然已是郡主了,这巾帼不让须眉的名声也传开了。”
四皇子不知道顾云歌就是顾灿,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郊外遇险的那次。
今次他本来也随皇后和周贵妃去给太后祈福,中秋宴后才回来,没想到刚才母妃派人传讯来,说顾云歌被立为郡主,还跟她结了仇。
四皇子是知道周瑶之事的,不过他向来不喜欢那个表妹,脑子蠢得要命,整日却仗着母妃的名声胡搅蛮缠。
看中翟临后非要闹着跟翟家联姻,结果订婚才几日,翟临便病死了,周瑶好端端的得了个克夫的名声,还被逼着守望门寡。
四皇子对周瑶并无好感,当然也不会因她的事怪罪顾云歌,而且身为男子,本就对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宽容异常,更别说她还是顾云思的妹妹。
暂时来说,他对她都没有恶意。
“臣女还记得当日四殿下救了四姐姐。”顾云歌低着头道,“臣女今次能得封,乃是陛下恩赐,实不敢贪功。”
她这一番话让四皇子对她的印象更好,转而想起了顾云思。
他都快将那女子忘在脑后了。
她不同于寻常的闺阁女子,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每次见面都有惊喜在等他,可她的身份太低了,一个侯府的庶庶,连给他做侧妃的资格都不够。
下半年他就要开始选妃,本来不打算与那女子再有牵扯的。
不过今日看来,明阳侯府的顾榑舟以后官路亨通,他自己本身才华出众,又养了个不一般的女儿,从这一点上来看,那顾云思倒是也有些用处。
四皇子这般想着,心里打定主意过几日联络顾云思。
顾云歌要是知道了四皇子心中所想,知道她自己挨了一刀反而还帮了顾云思的忙,必然气的要命。
两人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三皇子则站在几步之外,没有说话。
每次有女人来对他或者四皇子献媚,他心里都厌恶的紧,也没听顾云歌和四皇子的对话。
直到两人说完话,顾云歌告辞后准备回轿子,擦肩而过的一刻,三皇子的鼻端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下意识的就喊住她:“站住!”
顾云歌身子一僵,回过头看他。
上次与三皇子见面,还是她假扮顾灿被他抓住,为了脱身不得已对着他的命根子顶了一下。
从那以后她连顾灿的身份都不敢再用。
“三哥?”四皇子不解的看向他。
三皇子阴鸷的目光疑惑的在顾云歌脸上扫了一圈,奇怪于方才的一瞬间,他将她当成了顾灿。
“……没事。”三皇子摇了摇头,缓和了脸色,“抱歉,惊吓到郡主了。”
那日之后,他再没见过那个少年,心中怒气满满,可又忘不掉,脑海中经常闪过顾灿的脸。
应该杀了顾灿的。
那是个不服管教的少年,一身的逆骨,天大的胆子敢顶他的命根子。
可又舍不得。
惊才绝艳又飘忽不定的少年,像个谜一样吸引着他。
就在这般复杂的情绪中,三皇子对那少年越发的放不下,眼下竟产生了幻觉,将一个女人当成了他。
“殿下客气了,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三皇子变幻莫测的脸色,顾云歌哪敢跟他计较,借坡下驴的说了两句便赶紧溜了。
……
明阳侯府六小姐册封东陵郡主之事,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多久就从皇宫宣扬到了整个京城。
京城沸腾了。
谁都知道,就在一个多月前,顾云歌在赵庄解决了数十个倭寇,现在又救了皇帝的命,本朝还未有哪个女子立下这么大的功绩!
一时间对她的夸赞声不绝于耳。
一如顾云歌所料,在这铺天盖地的消息中,她与白子煦的过往终究不再被提及。
现在人们说起“顾云歌”,第一反应是在中秋宴上救驾的东陵郡主,一举消灭数十个倭寇的明阳侯府六小姐,再也不是那个蠢笨痴肥、跟宁阳郡王世子白子煦告白还被拒的顾云歌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顾云歌本人还在皇宫中养伤,如此过去半个月,除了偶尔来的太医和宫女,她再没见过任何人。
“我的伤还有多久能好,想回家了。”顾云歌低声问乔筝道。
乔筝翻着医书,头也不抬的道:“若说走,你现在就能走了,你身上的伤就剩愈合了,回家也能养着,问题是你走得了吗?”
顾云歌重重叹了口气。
是啊,她走得了吗?
皇帝想用她为自己树立一个宽宏仁义的君王形象,让天下人看着,她这个立了功的郡主得了怎样的恩宠,特许在皇宫养伤,还一待这么久。
谁还在意她的感受。
乔筝斜睨了眼顾云歌,凉凉道:“伤口没有彻底痊愈前,你是别想回去了,急也没用,安心待着吧。下次再想逞英雄前便想想今日,也算是提前买个教训。”
顾云歌假装没听见乔筝的风凉话,心里盘算着到底要几日才能回去。
她是真的急着回家的。
那天她替皇帝挡了一刀假装昏迷,娘却真的被吓的晕了过去,就算娘醒来后得知她平安的消息,也必不会安心的。
还有祁凤煊……他得知她受伤,也一定会担心的,她人在皇宫待着,连信都收不到。
顾云歌这般想着,便长吁短叹个不停。
这下乔筝也看不进去医书了,皱起眉头正想嫌她吵,耳廓一动,就听见远处的脚步声。
乔筝立刻将医书丢在顾云歌身上,自己麻利的站在一边,假装成随立在侧的丫鬟。
随后,房间的门便被敲响了。
“东陵郡主在吗?”一个尖细阴柔的嗓音问道。
“在。”顾云歌应了一声,示意乔筝去开门。
乔筝开门后,便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太监站在外面,瞧着顾云歌笑眯眯的道:“奴才给东陵郡主请安,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叙话,劳烦郡主与奴才走一趟吧。”
“娘娘怎的忽然找我问话?”顾云歌有些奇怪道,“今日宫女琥珀不在,我自己的丫鬟也不懂宫中的礼仪,可否等改日琥珀回来了再说?”
“我的郡主啊,哪有让皇后娘娘等着的道理。”太监赔着笑道,“娘娘只是想寻您说说话,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您担心丫鬟失礼,便不用带她了,奴才给您领路。”
乔筝向来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机,更不喜与皇族中人打交道,这样一来乐得自在,顾云歌只得一个人去了。
……
此时是正午时分,太阳很是毒辣,坐在轿子里也是热的。
过了一会儿,顾云歌挑开轿帘透气,看见外面的景色时,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这不是去景华宫的路。
她在皇宫待了那么多年,对路还是熟悉的,眼下这条道,怎么走都到不了皇后所在的景华宫。
看见顾云歌挑开轿帘,那太监立刻凑上前,笑着问道:“郡主可是觉得热?您且忍一下,再有半刻钟就到了。”
“先停一下轿子,热得本郡主有些头晕。”顾云歌假意扶了下额头,“我要下去透透气。”
太监为难道:“可是皇后娘娘那边还在等着……”
顾云歌猛地瞪他,拔高了声音道:“那又如何,本郡主救了陛下,眼下圣眷正隆,谁敢寻我的晦气!我说我头晕,要透气,你给我停轿!”
顾云歌这突如其来的跋扈将那太监气个半死。
真是个蠢货!
从没见救了圣驾要放在嘴边宣扬的,就她这脑子,今儿就算不杀她,也蹦跶不了几天。
太监本想不理会她,又怕顾云歌闹起来引旁人来此,只得不甘愿的停了轿子,将她扶下来:“郡主,咱们透透气可要继续走了,不能让皇后娘娘等……郡主!”
太监话都没说完,顾云歌拔腿就跑!
她跑得极快,一溜烟就冲了出去,边跑边喊:“救命啊,有刺客,救……唔——”
那太监竟是个会武功的,轻功一掠就抓住了顾云歌,将她的嘴捂得死死的,后面的话也都说不出来。
顾云歌哪肯束手待毙,一手抓着太监的胳膊,一手去挠他的脸,可惜太监还有帮手在旁边,几个抬轿子的也上前帮忙,点了顾云歌的穴道将她扔回轿子里。
“妈的,这女人着实奸诈!”太监捂着自己流血的手,脸色铁青,“幸亏正好附近没人,不然非阴沟里翻船!我就说应该直接暗杀了她,上面非担心留下马脚,一定要把她弄到没人的地方毁尸灭迹了,可也不想想她多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