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瑾转头,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身后的短匕首,恍然明白了什么,不禁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她也只是差一点,自己这条命差一点就被老天重新收了回去。
楼上原本就只有苏华蚀和风瑾两人,他眸光一凛,回头看向匕首的来处,眼神冰冷,然而墙角处早已没了踪影。
他转身,将隔壁桌上还未收起的空酒坛打碎,然后快步走到墙边拔出匕首,看着钉入墙中的深度略微惊讶。
楼下守在窗边的守卫几个听到声音快步上了楼,苏华蚀将自己身上的白袍衣摆割出几个布条,帮风瑾包扎了伤口。
风瑾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看到皇后娘娘胳膊上渗出的血迹,还有碎在地上的酒坛,闻声赶来的守卫皆是大吃一惊,紧张的看向面目冰冷的苏华蚀。
“贼人穿着夜行衣,从另一侧窗自逃了,封锁全城,搜到可疑人物立刻抓起来。”苏华蚀声音中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冰冷,眸底瞬间弥漫上一层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还未等请罪的几人听罢,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异口同声的答应:“是!”随后立即按照苏华蚀吩咐办事去了,只剩一人留下陪同。
苏华蚀说完之后便不再停留,直接带着风瑾下楼,进了轿中入宫而去了。
一路上他的脸色都十分难看,风瑾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更何况自己也没有收到多严重的伤,于是便悄悄看了他一眼,试探着故作轻松的开口:“我没事的。”
他侧过头看着她,眸中的冰冷褪去了几分,却是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我是说……你要是放心不下,我已经没事了。”风瑾接收到他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别开眼,继续故作轻松。苏华蚀的目光让她误会,让她以为自己在自作多情,不禁对他解释道。
他依旧在看着她,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在街道上明亮灯火的映衬下,由苍白变为了散发着些许温暖的光亮。她的长睫毛微微颤动,在凝脂一般的脸蛋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长发有些散乱,看上去更是随意的慵懒,是与她平日的端庄秀雅完全不同风格的那种美。
而今天,由于自己的疏忽,他差点就将这一切的美好抹杀掉,就连与她静静坐在一起的机会不说话都再也不会有。
“真的,不过是点皮外伤,还是要多谢皇上的救命之恩……”风瑾以为他不相信,故意将话说的疏远了好多,想要让苏华蚀忽略对自己一贯毫不在意的印象,表示真的很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她再次回来这世上,最为在意之事不可动摇的暂时只有两样——她自己的性命和仇人的性命。他帮她保住了一样,与她而言便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可是,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怀抱。
他的身上有着让她安心的清冽气息,仿佛只要这个味道萦绕在她的身边,那她就是安全的。这种不易察觉的依赖让她很不安,可究竟感觉是在什么时候变得不可或缺,她也说不清,更从没可以去感受过。
感觉到他困住她的用力,风瑾一动都不敢动。她不想肆意去享受这样的心安,因为这样的安定感本不该属于如今的她,可偏偏身体就是不听使唤,让她动弹不得,更丝毫没有挣扎的欲望。
“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他低沉的声音中仿佛有着些许的自责。
风瑾微怔,却又没有办法看见他的表情,只得安慰道:“没关系,你又没有义务保护我。”
一句话说完,风瑾清晰地感受到环住自己的双手突然僵了僵。正疑惑,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他的怀抱中推了出来。原本以为自己是怎样惹到了他,却见他突然将她拉的理他更近,在昏暗的车中,那双古玉一般漆黑的眼睛认真又坚定。
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说:“你是我的皇后,我自该护住你。”
风瑾彻底愣住,她甚至以为自己因为失血而出现了幻听。很久之后,她终于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从他的手中抽回手,叹了口气道:“我本不该成为你的累赘拖你后腿。”
车轿缓缓落地,轿帘外面传来已经到了皇上寝宫的请示声音。苏华蚀坐在一旁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才起身掀开轿帘,转身的前一刻说了三个字清晰地传到了风瑾的耳中。他说:“你不是。”
“送皇后回风华宫。”
“是!”
人已经随着脚步声走远,风瑾却坐在原处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说她不是他的累赘,他对她不算清晰的表明了立场,她却依旧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对他而言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个皇后的身份束缚住了他,让他产生了一众守护她是他责任的错觉,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回到风华宫,一进门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就迎了上来,看到风瑾胳膊上的伤口后立刻掉出眼泪,抱怨着风瑾出门连个贴身伺候的人都不带。
风瑾忍住胳膊上的疼痛,微笑的反驳道:“带着你们去。受伤了心疼的不还是我吗?”
阿越和倚秋两人一听,立刻破涕为笑,心说自家主子这样会疼下人,自己这一生算是别无他求了。可是转眼一看那被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浸透的白色布条,和没有处理过的伤口,脸上的心疼又加重了几分。
阿越起身便要去叫太医过来,刚刚站起身还未等出门,外面的小宫女突然急匆匆的进来,身后跟了个拿药箱,留着胡子的男人。
“徐太医?”阿越微微一愣,随即又突然反应过来,急忙福身行礼。这来的,也实在是巧的很啊!
领路来的小宫女见到阿越站在房门口,也就不再往里进,而是低着头站在了一侧。
“娘娘的伤势如何了?”徐太医看着眼前的小丫鬟面熟,就直接开口问,脸上是真挚无比的关心和担忧,丝毫不像是装模作样。
阿越蹙眉摇摇头,随即侧身闪开恭恭敬敬的道:“娘娘正在屋里呢,有劳太医帮娘娘看看了。”徐太医听了也不含糊,应了一声便准备进去帮风瑾查看伤口。
“太医请。”阿越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也跟着徐太医一同进到了屋子里。
风瑾看到徐太医突然过来也是有些惊讶的,好在她还未开口问,徐太医便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原来,是苏华蚀担心她,回去之后便直接让太医院来人过来给她查看伤口了。也就是因为徐太医和风家有些交情,这才急匆匆的过来了。
这身体的前主人在小的时候见过徐太医,从小便对他有几分亲切感,也因为和他风家的关系,她喊他一身徐叔。
徐太医看着她的伤口,眸中充满了怜惜和不忍,一边帮她拆着苏华蚀剪开衣袍的临时包扎,一边连声“啧啧”。
“幸亏止住了血,也因此没有受到什么感染,处理的及时,该是没什么问题。”徐太医一边帮她清洗一边低语道。
“姐姐……”不知是什么时候听说了风瑾手上的事情,原本已经是睡下了,如今又随意披了衣服就跑到了风瑾的寝殿。
伤口不浅,风瑾不知道这里是被什么所伤,可是却疼的她一直倒吸冷气。看着风瑜担忧的小脸她不忍心,只好强颜欢笑的道:“姐姐没那么矫情,瑜儿放心,一点都……嘶,真的一点都不疼。”
原本就布满心疼的小脸,听完风瑾的一番强行安慰,变得更加难过起来。但是目光一转落到专心帮风瑾包扎的徐太医身上,风瑜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
他虽然不懂风瑾平日里说的那些大道理,可是皇上之前生病,他去药房监督之事可是自愿申请的。如今那画面他依旧记得一清二楚——徐太医瞅准了四下无人以后,掏出袖中里偷藏的东西打开来,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入了依旧在火上的药壶。
这样说来,徐太医还极有可能就是想要害皇上的坏人!说不定,还会跟伤了姐姐的刺客有关联!
风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连看着他的眼神都觉得有些别扭起来。转眼徐太医收拾完毕,准备叮嘱几句就离开,风瑜却“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径直离开了。
看着他的模样风瑾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在人前如此失礼,风瑜还是第一次。眼看徐太医也是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风瑾无奈的只好看着他,只好笑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让他多担待。
风家这个小儿子是他见过最少得孩子,不想竟是如此不好相处!他心中感叹,嘴上却连声没事,随后便收拾了医药箱离开了风华宫。
去到了风瑜的屋子,只见他正坐在窗前,像个大人一样,脑中装了些不属于他的坚定和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