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想不通,为何昭宁公主会对一向没有往来的娘娘下此毒手呢?”
“自然是演戏。想必是故意让朕听到响动,又故意让朕接住那只箭,以此来暴露自己的身份。”
“皇上您说的身份是?”
“误导朕以为皇后与天澜人勾结。”
只是走近了几步罢了,这番话风瑾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僵在原地,知道漫无萧一定不会见她,所以手中特意为苏华蚀拿来的点心“哗啦”掉在地上,从盒子里滚落出几块红豆糕。
她多想自己其实是听错了,或者自己干脆没有来过。可是苏华蚀与李大监的话依旧清晰的在她耳边回荡,似在提醒着她这真相不容置疑。
原来,那晚遇刺的人本不是苏华蚀,而是她。原来想要伤害她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她对整个梁朔除了风瑜外唯一充满期望的人——陆昭凝。
听到了身后的响动,苏华蚀一李大监两人一起回过头,看着风瑾满脸充满不可置信的忧伤时,都愣住了。
苏华蚀眸底复杂的情绪闪过,看着风瑾的表情,心中竟然有一瞬间的抽痛。
“皇后娘娘。”李大监并不知道风瑾的心思,只以为皇后是知道了皇上实在怀疑她的事情,当下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隐隐似乎有水雾在眸底流转,风瑾双目泛红,一步步走上了台阶,看着苏华蚀那双古玉一般的漆黑瞳眸一瞬不瞬,
半晌,苏华蚀轻轻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道:“罢了,朕将真相告诉你便是。”李大监见此,识趣地行礼退下,顺手将风瑜和阿越一起带走了。
有宫女替她斟了茶,他坐在她的对面,看着渐渐平静的眸色问道:“想知道什么?”
风瑾垂眸,想了想才重新抬起头回道:“一切。”
苏华蚀点了点头,竟也就将事情的全部从头到尾全部讲给了她。这一刻风瑾才意识到,竟然还有人信任一个人,如同曾经的她信任沈轻舟和南翊。
原来,苏华蚀提议让出皇位,不过是以此来寻机会让南翊将手中的证据亲手交给他。
他以前想来是不关心朝中事宜的,可是自从杀了南凉王之后,他发现梁朔早已经变了一番天地,这才不得不开始搜集证据来推翻几个根深蒂固的门阀家族。
无论明里还是暗中,盯着他的眼睛有无数双,他这才将还不容易搜来的证据交到了南翊手里,等时机成熟了,再将证据拿回。
他一次次设计让各家族之间的关系破裂,并且以各种缘由削弱他们的势力,终于可以一举击败朝廷蛀虫之时,借着苏寻刺杀他一事提议让出皇位。
去到边塞之后他直接同南翊汇合,然后将自己的人留在了边塞境地驻守,借由南翊的力量重新回到国都,南翊却同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正好趁着这次,也将天澜的蛀虫,还有一些居心叵测的臣子清理出去。”
之后,便是回到梁朔。苏寻并不是他刺伤,而是被南翊揭穿身份的昭宁公主。昭宁公主其实是天澜逆贼派来的奸细,被南翊当场拆穿之后恼羞成怒,不甘心的刺伤了离她最近、一心护着她的苏寻。
一番话说下来风瑾目瞪口呆的僵在了椅子上。原来,陆昭凝真正的身份竟是如此……那她拉沈轻舟下水,其实是为了做挡箭牌吗?像一心将她塞给苏寻的风天灼一样?
“要真相果真如此复杂,那皇上为什么可以毫不忌讳的全部讲出来?”若是确定了那天夜里行凶的是陆昭凝,苏华蚀应该是怀疑她找来假刺客,或者是同伙作掩护才是,为什么能够如此信任她,将事情的始末全部讲给她听?
苏华蚀移开视线,淡淡回了句:“也不是全部。”
风瑾一噎,再说不出什么。先前一想到陆昭凝想要取她性命,她就感觉心中一阵揪痛,但是此时听完全部的真相,她倒是有了几分理解陆昭凝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弱肉强食且将自己放在第一位。陆昭凝先前在宫里对她的态度就算不上友好,而且她已经是重生一次,相貌身份都已经改变,能再见她一面已经是上天恩赐,又怎能奢望曾经那个天真洒脱的女孩能够记得她分毫?
陆昭凝家破人亡,能够留住性命已经是不易,说不准是被谁救了,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她不过是为了复仇而生,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陆昭凝的所作所为?
心中五味杂陈,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谢过苏华蚀便告退了。转身下了台阶,低下身子将打翻在地的点心重新装了回去,便再不回头的离去。
明明是张扬且热烈的火红色,可那背影却怎么看都有些落寞。苏华蚀收回视线,眸底有些不忍。
他却是没有将全部的真相告诉她,就像他没有告诉她风天灼在这整个过程,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一样。
风天灼和风弦在梁朔打拼这么多年,立下了汗马功劳。原本是可以名利双收,一生再无后顾之忧的,偏偏就是贪念太重,过于追求权力和一些虚无的东西。
在陆昭凝和天澜逆贼,甚至与苏寻的事情上,风家父子都没少出力。两人甚至到了事情每进展一步,就要重新权衡利弊重新做选择的地步,无比的小心翼翼,却是没有考虑包括亲情在内的任何感情。
正因如此,之前他才会怀疑风瑾是不是也同她的父亲和兄长一般,眼里只有无尽的利益。说到底,他应该是害怕的,害怕她也是一样的吧!
所幸,她不是,他从未看错过她。
风瑾回去风华宫之后,竟意外的发现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漫无萧。先前她几次三分去萧安殿求见,漫无萧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她一面,如今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无萧王妃竟然早早来了风华宫等她回来了。
离了苏华蚀身边李大监无所事事,竟然也是亲自送了风瑜回来,不曾想正好碰到了多日不层露面的漫无萧,这才在风华宫多留了会儿。
“娘娘回来的正好,那老奴这就先告退了。”李大监瞧见风瑾进了门知道苏华蚀身边这是没人了,立刻就起身要走,拂尘往胳膊上一搭,笑眯眯的同两人告退。
“大监何必如此着急,难得今日得空能在皇后这风华宫一聚,还没等到娘娘的好茶就要走,岂不是可惜了?”漫无萧一向是伶牙俐齿也心思颇深的,如今同样是笑的和蔼,丝毫没有身体不适的样子。
风瑾上前一步,也笑了,笑的温婉动人,道:“王妃说的极是。皇上如今正在御花园弹琴,恐怕也不希望旁人过去打扰,大监正好再次稍作歇息。”
弹琴是不假,她走到一半的时候,也确实听到了从她离开的地方传来阵阵琴声,美妙动听,却是藏着她听不懂的情绪蕴含在了琴声里。
李大监听罢,脸上的小意思更深了几分,挪动的脚步也停了下来,重新回到座位上,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奴便再陪着娘娘唠叨唠叨罢。”
说着再次坐了下来。风瑾笑的眯起眼睛,将手上的点心交给了倚秋,随后便吩咐阿越上茶。
看得出来李大监是感受得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的,也正因如此他一看到风瑾回来便想着要离开。但是既然两个人都挽留他了,她们都不在乎他自然也不介意,乐得听听八卦偷个懒,看看这两人到底结了什么梁子。
风瑾坐了下来,依旧是温柔如水一般的笑容,看着漫无萧问道:“本宫这些日子去了几次王妃的萧安殿都没进得去,听闻王妃身体抱恙,如今可有好转?”
漫无萧这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等风瑾话音落便掩唇轻咳了几声,眸底瞬间多了几分憔悴。她道:“天气转凉偶感风寒罢了,年纪大了总归比不上年轻时候的身体,娘娘不要见怪才是。”
风瑾收了笑,脸上多了些担忧,回道:“怎会呢?本宫只是多日未曾见到王妃,有些担心罢了。”
李大监坐在一边不说话,听着两人的一来二去,心中多少有了些端倪。亲生儿子被重伤关在一间小屋子里,为娘非但没有应有的悲痛和愤怒,反而一脸释然和大度的表情,非可以伪装怎能做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他还注意到,风瑾在漫无萧的面前没再自称“瑾儿”,而漫无萧却像是见怪不怪,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如此看来,漫无萧该是恨极了眼前人,所以才能装的如此毫无破绽才对!
这样的话,他要是还继续坐在这里,那他就是最不识趣的那个了。
趁着两人还未开口的间隙,李大监站起了身,笑着道:“皇上一人在御花园,也该等着急了。娘娘与王妃难得相聚,老奴就先不打扰了,改日再来单独拜会!”
说着微微俯首告辞,这次两人竟然再没挽留,而是客套着要起身相送,被李大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