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柳青芜只感觉一阵寒意袭遍全身,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地下沉。
周围仿佛只有无边的寒冷和强烈的窒息感,她挣扎,双手开始乱抓,终于厚重的冰冷中触碰到了什么,便死死地抓住再也不肯松开手。
随后她感觉自己好像跌入了一个略带温暖的怀抱,拉着她不断地往上游去,但她的身体却始终动弹不得。
四月天气乍暖还寒,梁朔宫中原本的庄重喜庆,也随着殿外莲花池边落水的“扑通”声渐渐减弱。刹那间,一众达官显贵望着躺在池边湿漉漉且昏迷不醒的女子,和同样浑身湿透的梁朔世子苏华蚀傻了眼。
宫中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叹息着议论开来,听起来是在谴责在如此重要日子行凶之人的胆大包天,实则不过都是在等着看热闹。
直到苏华蚀将贴身宫女披在身上的衣物一把拽下,一群宫女受到惊吓齐刷刷跪在地上的时候,众人这才敛了声。
苏华蚀一袭湿透的白色华服镶绣着金丝宽边流云纹,原本随意披散的墨发此刻正滴着水珠,紧贴着坚毅的侧脸,衬得一双深邃眸子越发清冷凛冽。
他未多言语,淡然从众人面前踱过,浑身却散发出冰冷的威严。很快身后便有太医将落水女子扶走,众人便也悄悄议论着散开了。
再次恢复意识时,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耳边稚嫩的呜咽声将她从混沌中唤醒,柳青芜努力睁开双眼,茫然地环顾四周,只感觉一切竟像是一场梦。
怎么回事?她还活着?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柳青芜瞬间欣喜不已。可如果是她做梦,那爹爹和瑜儿呢?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她顾不上什么,便想起身去找寻噩梦中失去的亲人。可是才刚一用力起身,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竟让她无力地跌回了枕头。
侧过头,正好对上趴在自己床头的白色小身影。
“瑜儿?”她试探着唤了一声,那孩童晃晃悠悠抬起脑袋,揉了揉一双朦胧的睡眼,看到躺在榻上的人醒来时却突然愣住了。不出片刻,那双大眼睛竟倏然蒙上了一层雾气,小小孩童嘴角向下弯了弯,终是没忍住,“哇”的一声扑到柳青芜身前大哭起来。
柳青芜愣住,那不是妹妹柳瑜,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小脸,但她心中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和笃定的答案——抱紧他,那是和她相依为命的弟弟风瑜。
“姐姐你可算醒了,告诉瑜儿是哪个坏蛋害你掉落池中,瑜儿要去为姐姐报仇!”风瑜扬起倔强的小脸,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还泛着泪花。
柳青芜心一软,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柳瑜。她有些虚弱地抬起手摸了摸风瑜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地回道:“瑜儿不必担心了,姐姐已无大碍,只不过记不得是如何跌落在了莲花池,想必是自己不小心吧!”
想来,也是自己过于激动没来得及细想,那柳云罗岂会留下自己的性命?她就算没有被毒酒毒死,她的身体估计也早已被焚烧。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和脑海中源源不断涌来的陌生记忆,柳青芜心中渐渐清明——她重生在了别人身上。
风瑜听罢却嘟起了嘴,捏起粉嫩的拳头,以一副大人的口气说道:“姐姐无需害怕,待想起什么以后尽管告诉瑜儿吧!现下你我还在宫中,没人敢对我们怎么样!”
柳青芜看着风瑜义愤填膺的模样点了点头,一想到自己年幼的妹妹活活地被柳云罗掐死,她就内心就一阵刺痛。她终是伸手抱紧了身前的小身影,忍不住红了眼眶。
柳青芜一边极力压制住难过和痛苦,一边在脑海中不断搜寻着这身体主人的信息。
此处是天澜的邻国梁朔,身体的主人名唤风瑾,是梁朔镇南将军风天灼的庶女。虽与柳青芜不同名,却有着相似的命运和同样凄惨的结局。
风家嫡系有一儿一女,正房夫人是梁朔摄政王妃的表妹,这些年一直视庶出两姐弟为眼中钉肉中刺,但也怕落人个欺负庶出的话柄,因此也没敢太过造次。风瑾和风瑜两姐弟本就是庶出,风将军常年在外率兵平反,母亲又在生风瑜的时候难产而死,两姐弟更是没了庇护,受尽了嫡系的欺负和冷眼。直到今天一早风瑾被丫鬟推入池中,结束了短暂又黯淡地一生。
想到这柳青芜长叹一口气,无权无势就活该被欺负吗?自己生前为人温柔和善不喜争抢,一家人更是乐善好施,最后不也是死的冤枉?怕是现在,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既然能够重新来过,她发誓一定要报那血海深仇,就算此后惩罚她下十八层地狱她也心甘情愿!
从现在起,她不再是懦弱的柳青芜,她是风瑾,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她要带着双份的仇恨,让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