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抽在莫欢愉脸上,打得她右脸火辣辣的疼。
“你还有脸说这话!抢了我的男人,夺了我的孩子,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看着莫欢颂瞬间崩垮的表情,她觉得特别好笑。
呸出落进嘴里的头发,莫欢愉无奈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抢男人夺孩子,我倒要问问你,池霍什么时候做过你的男人?缓缓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吗?”
“是!他们都是!”
莫欢颂嘶吼着,面目疯狂扭曲。
“阿霍答应过,他说他会娶我,跟我结婚……至于缓缓,他一声一声叫我妈妈,怎么不是我的孩子!?”
她瞪着眼睛一眨不眨,满目猖獗。
莫欢愉怔怔有些震惊,打从心底里觉得这女人疯了。
她口中的“池霍答应娶她”,莫欢愉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可自己明明白白问过池霍,他也给了准确直接的答案,说不在意这次年少的相遇。
莫欢颂如此执着歪曲孩童的诺言,实在有些荒唐幼稚。
“关于你和他八岁的过往,我已经知道了,我也和池霍谈过此事,他说他根本不在乎。快从那场小孩子过家家里醒来吧,游戏早就结束了!”
莫欢颂痴愣几秒,狠狠地推开她的脑袋,猛地转过身去,抬手覆上右半边爬满伤疤的脸。
其实她何曾不知道,小孩子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那天在桥上,池霍抓住了她的脚腕,她多么高兴啊。
明明身子还摇摇晃晃吊在半空,一个不留神就会坠海,她却笑个不停,笑出了眼泪。
她以为,终于有一个人愿意选择她,爱护她。在莫欢愉和她之间,池霍救了自己。
然而下一秒莫欢颂看到的,是池霍无神绝望的双眸,以及后悔到疯狂的面目。
他的手就那么渐渐无力,毫不犹豫地松开。
大海的冰凉贯穿莫欢颂浑身骨缝,她被海浪随意拍打,卷来卷去。
屏住呼吸,身体勉强漂浮在水面,她看见大桥上一跃而下的男人的身影,还以为他要来救自己。
岂料到池霍向不同的方向游去,大喊的名字,是“莫欢愉”。
莫欢颂那时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她当即松张了嘴巴,做出和莫欢愉一样的选择,怀抱着绝望沉入海底。
然而谁能想到,正巧碰上潮汐涨退。良久之后,突然一阵刺痛将她唤醒,趴在岩礁上望着海面,看见其中的倒影,她面对的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我的脸……”她语调充斥着悲戚的颤抖,“我的脸,撞上了礁石,从胸膛开始,划了整整四十厘米长的伤口……”
莫欢颂转到椅子前,撑着扶手,正对着她哀哀怨恨诉说。
“你问我为什么那时候没死,我也想问为什么!搞得这么丑,出门被人指手画脚议论,你说我是该难过毁容了,还是该高兴终于不必天天见到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令我作呕的脸啊!”
莫欢愉喉间哽咽,张了张口,额角的血液顺着流进嘴里。
她实在无法再对莫欢颂产生怜惜与同情,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她凄惨地笑出声:“所以,你抓我来是为了报复?”
“不止是你,还有池霍!”莫欢颂抬手掐住她的下颚,“我先解决掉你,然后再把他骗出来,我要让你们尝尽这些苦痛,哪怕跟你们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莫欢愉突然想到儿子。
“你把缓缓带到哪里去了!”
“呵,别急。好歹姐妹一场,你闭眼之前,我会让你最后见他一面。”
莫欢颂转而阴笑,向门口招呼道:“进来吧!”
月光照射下,男人抱着沉睡的莫缓迟走到她面前。
“……方单祠!”
他为什么会和莫欢颂在一起!
莫欢愉头痛得很,一时无法理解跳脱的现况。
女人讥讽道:“你得罪的人可多着呢,我们恨你恨到想杀了你!”
方单祠在父亲被抓的三天后隐匿,心里一直对莫欢愉怀有恨意,前几天正好遇见来医院打探情况的莫欢颂,二人一拍即合。
“我和你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别把缓缓扯进来!”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男孩,眼泪就快流出来,“你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大动静他都不醒!”
“别担心,就是喂了点安眠药。”方单祠奸笑着摇了摇莫缓迟,“等你永远的睡过去,他自然就会醒。”
莫欢颂咋舌摇头,“我可舍不得我这宝贝儿子,他多得是利用价值呢。”
她抚摸男孩的脑袋,“要是池霍手术成功活下来,我还要靠缓缓引他出来。你别怕,安心先走一步,到时候我让他一起来陪你。”
“你们两个畜生……”
莫欢愉气结,呼吸开始不顺畅。
对方二人似乎也不想再拖延时间,互相使了个眼色,方单祠抱着莫缓迟离去。
“让我来想想,什么样的死法比较适合姐姐呢?”
女人用手指轻触下巴,不停点着,在莫欢愉面前走来走去。
狰狞的面孔横亘着伤疤更显丑恶,尤其还故作娇嗔装出一副天真样子,更让人反胃。
“对了!上次你是投海自尽,不如这次来个相反的,葬身火海怎么样,喜欢吗?”
莫欢愉一愣,脸上不由浮现出惊骇。
她眼看着莫欢颂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装满溶液沉甸甸的大桶,打开瓶盖,汽油味在小小的房间内弥散开。
“够了!住手!”她用力晃动身体,试图挣开束缚。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水手结,绳子断了都解不开的。”
莫欢颂以一种虚假的同情语气提醒她,面上是幸灾乐祸的可怖笑容。
抬起腿,狠狠踢倒大桶,汽油“哗”地溢满整个地面,莫欢愉的腿上溅满油渍。
对方仍觉不够,提起油桶,把剩余的全部倾倒在她头顶。
黏糊糊的液体糊在后脑勺的伤口处,引起一阵无法忍受的疼痛。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哎呀,对不起,我忘记姐姐受伤了。”
莫欢颂口头上轻佻地说着抱歉,手下的动作却更加肆无忌惮,倒完后还颠了两下底。
把空桶随手扔在地上,她转身又走去木桌,拿了两样东西。
“我还有两份礼物要送给你呢。”
一股腐烂的鱼臭味凑在莫欢愉的鼻子下。
“来,张嘴,这可是我这半个月几乎天天都要吃的‘美食’。爸爸说过,我有任何好东西都得分享给姐姐,你可不能嫌弃拒绝呀。”
方震权入狱后,她没人庇护,逃来森林间的废旧木屋里,不愿顶着这张脸去买东西,也没有钱,整天就靠小溪里的鱼维持生命。
莫欢愉泛起一阵阵恶心,嘴巴紧闭。
“怎么这么不听话。”莫欢颂扒开她的嘴,硬塞了进去,“怎么样?好吃吗?”
“呕——”刚填进嘴里就被吐了出来。
“哈哈哈!真滑稽,真恶心!”
莫欢颂捧腹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泪。
得偿所愿又莫名失意,仿佛莫欢愉嘴里的腥臭味,此刻她也能尝到。
有时候她真恨,双胞胎之间这种无法避免天生的心有灵犀。
她更恨,为什么自己的苦痛莫欢愉没有感觉,而莫欢愉的难受,她总像亲身体会经历过一样。
或许是从小太过羡慕嫉妒姐姐,做梦都想成为姐姐那样的人,以至于真的切身代入,宛如疯魔。
莫欢颂背过身去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皱眉攥紧手里的玻璃瓶,里面的透明液体咕咚翻滚。
她调整语调,又是一副浮滑的态度。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二件礼物。”
晃了晃瓶子,莫欢颂捏起那张令人心疼怜惜的脸。
莫欢愉此刻已经有些精神不振,迷迷糊糊,被伤口和恶臭折磨得痛不欲生。
她努力睁开沾满汽油和血液的双眼,看着对方手里的东西,连问那是什么的力气都没有。
似乎是心电感应一般,莫欢颂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
“姐姐,之前用匕首赏你腿上一道伤,现在用这瓶硫酸,赏给你我脸上这道疤,好不好?”
闻言莫欢愉瞬间清醒,惊惧地后仰脑袋,无力地摆动身体。
“不要,不要……”
她虚弱地拒绝着,却无法阻止莫欢颂拔开木塞,将瓶身倾斜,放置在她的脸庞上方。
“你这张脸,我们这张脸,从小到大都被人夸赞,说是多么好看。但他们似乎都更喜欢你,喜欢你的笑,哭也觉得可爱。”
女人指尖逐渐冰凉冷却,语调中饱含无尽悲凉,浑身打着寒战。
“姐姐,爸爸说,即便你长得丑,长歪了,他也会爱你,宠着你。那你就以比我更丑陋的样子去见他吧,看看他会不会嫌弃你。”
凄凉的月色渗透着前所未有的绝望,玻璃瓶在冷光照射下反出五彩的晶莹。
硫酸随着倾斜,在瓶口处来回流动。
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莫欢愉看着无色透明的液体,心如死灰。
池霍此刻怎么样,手术前一夜,他会不会失眠,会不会紧张。
她多想陪在他身边呀。
他要睡不着,她就陪他聊一宿的话,从年少聊到空白的五年,把错过的故事都悉数补齐,这样就像两人一起经历过一样,此后再无秘密。
莫欢愉还想问一问池霍,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莫欢愉也想告诉池霍,自己对他,是一见钟情。
真希望还有这个机会。
“忍一忍,姐姐乖,很快就好了。”
女人说着似曾相识的话语,手腕抖动,透明液体倾倒——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