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给池霍发了莫欢愉和廖向繁当街拥抱的照片后,虞小鹂并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反应。
他们仍旧相安无事,莫欢愉还在安安稳稳地做着她的池夫人。
虞小鹂自以为跟在池霍身边六年已经很了解他。
他为人的其中一条底线——属于自己的东西,别人碰了,他就会恶心,抛弃之前还要好好报复一番。
然而她没有料到,莫欢愉是他的例外,独一无二的,总会放弃争论无聊的原则。
池霍已经两个多月没理她了,她有自知之明,如今没有用武之地,他从来不会主动去找无用之人。
那她就只能自己找上门来,打算跟他好好讨价还价一番。
“你想要的不就是钱吗。”
一张银行卡甩在面前的茶几上,这男人永远这么直接爽快。
虞小鹂泰然自若地撑在沙发扶手上,目光中满含挑衅。
她当然知道,这张卡里的钱照自己这种挥金如土的生活态度,总有一天会花的渣都不剩,一口价的买卖最不划算。
留在池霍身边,才是真正的长远之道。
她笑道:“我喜欢钱,但不仅喜欢钱,在池总身边风风光光呼风唤雨,才叫人生一大追求呢。”
在他需要她时,她还会装得毕恭毕敬的,好歹是金主,总得按要求办事。
如今既然想甩了她,用完就丢,那便不必再佯装和善了。
“虞小鹂,在记者会上擅自出现这笔账我没跟你算,现在还来跟我讨价还价,你恐怕有点高估自己的身份了。”
池霍轻蔑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愿再跟她纠缠,起身去酒架处挑选红酒。
“池总,这样随便打发我真的好吗?”
她呵呵一笑,眉眼眯起。
“您别嫌我胃口大,我这肚子里可装着不少值钱的东西,卖给媒体不知道要得到多少报酬呢。”
池霍并未因她的变相“威胁”有所动摇或生气,他专注地看着红酒年份,充耳不闻。
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虞小鹂相当熟悉,他们私下相处时,他总是那么遥远。
莫名觉得不爽。
“我说池总,您真的不怕我把您至今为止交给我做的事情说出去?您怎么使手段一步步坐上城池总裁的位置,媒体可感兴趣得很——”
“啪嚓——”
器皿摔碎的声音清脆刺耳,她心里不由一慌,下意识起身战战兢兢地站着。
池霍脚边一圈玻璃碎渣,黄色液体溅满他的裤脚,有几滴甚至还蹦到了白衬衫上。
然而与这瓶惨烈的香槟不同,他面容上没有丝毫愠怒惊讶,反倒平添一丝从容。
蓦了他淡淡开口,说的与她刚才提出的话题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酒分几种,看年头,识颜色,闻香气,舌上品。真正的高手,会从这几点品鉴酒的档次。”
池霍跨过玻璃碎渣,自言自语般又拿起另一瓶红酒。
“我的酒架里,放着上百种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品种的酒,还没尝遍。但实际上要我评出好坏,其实心里已经有数。”
他起开酒塞,鼻子凑近瓶口浅浅闻着。
“都是能给我带来愉悦的酒,也就是说,我利用了它们取得短暂欢喜。既然在我酒架上,为我所用,如何排放,都是我说了算。即便过期了,没用了,也都由我处置。”
虞小鹂听着这话怪怪的,见他双手捧着红酒瓶,小心嫌弃地绕过香槟碎渣,从橱柜中取出最高档剔透的酒杯。
“真正喜欢的,我会给它最好的待遇。只够勉强入口程度的,还偏要在酒架上碍眼。这样打碎反倒清净,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说完池霍唇角轻勾,浅抿一口醇香的红酒。
虞小鹂愣了几秒,然后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这在暗喻莫欢愉才是值得他手上品味的红酒,而她则只是用完就丢,看着都碍眼的不值钱的香槟呢!
不论她会不会将池霍的手段捅给媒体,她都是他掌上万物,随意摆布,自己抛出的威胁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威胁。
一旦与池霍作对,他有的是办法悄无声息料理了自己。
嘴角抽搐两下,虞小鹂当机立断转换了态度。
“看样子池总对品酒也有研究啊。您这么了不起的人物,我还想跟在您身边多历练学习呢!”
她还想献媚,池霍却转变了态度,表明过自己绝对的领主立场后,他显然没有耐心跟她继续争论无意义的事情,浪费口舌。
“拿上卡,滚出去。”
“我——”
“叮叮——”
虞小鹂不愿罢休仍想说辩,门铃声突然响起。
这个时间点会上门来的,难道是……
她狡黠一笑,转身对池霍暗示:“今天池夫人不在家呢,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男人眉头瞬间紧皱,撂下一句:“你待在这儿别动,敢出来我饶不了你。”
说完他匆匆往门口走去。
中途回来了一次,拿了另一张银行卡,又疾步出去。
虞小鹂撇撇嘴巴,从卧室衣架上取下他的领带,故意揉皱仍在地上。
然后脱下裙子,留一件单薄的上衣短裤,拿起池霍的酒一饮而尽,胸前刻意滴了两滴暧昧的痕迹。
她随意躺睡在沙发上,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虞小鹂知道,这么做很有可能会惹恼池霍。
但如果能让莫欢愉主动离开池霍,不失为一个更好的方法。
脚步声逐渐接近,她迷离着双眼,暗暗窃笑。
这便是莫欢愉最初见到的那一幕了,惨不忍睹,恶心至极。
蹲下身子,她捂着小腹,额角细密的汗凝结成一个个大水滴,啪嗒啪嗒打在白釉地板上。
池霍紧随其后而来,看见女人得逞的目光,顿时周遭浮起杀气。
不等他开口驱赶,虞小鹂先装作慌张羞涩地从沙发上跃下,拾起衣裳穿戴整齐,风一般快速略过莫欢愉身边。
和池霍擦肩而过时,他那锋利如锐剑的目光盯得她心慌,说没有一点害怕是假的。
临走时在玄关刻意扬高语调道别,“阿霍,我下次再来跟你继续!”
虞小鹂这么说倒也没错,下次再继续聊这次没谈拢的事情。但这话传到莫欢愉耳朵里,自然而然就变了味道。
门被嘭地合上。
莫欢愉渐渐无力,身姿变得弱小佝偻。
男人看着她萧条的背影,眉心微动,却不言语。
过了许久,还是莫欢愉先开的口。
“不许我上别的男人的床,说什么怕毁坏你的名声。现在你和情人纠缠不清,就不怕传出去更叫人诟病?”
她声音断断续续,听得他不甚真切。
池霍拿起酒杯,看见玻璃边缘沾染了女人的口红印,厌恶地丢进垃圾桶里。
他心情不爽,早已被虞小鹂磨得没耐心解释,随口道:“你用不着跟我比,我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是啊,本来全都是错的。”
莫欢愉一句话,包含了许多深刻的意思。
她咬牙坚忍,狠狠攥着手指深呼吸,借此缓解肚子的坠痛。
“缓缓在哪里?”
知道自己怀孕后,她愈发想念儿子。
池霍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漫不经心地寻找另一个酒杯,回道:“欧肃媛在带他。”
那个女人啊。恐怕不会待她的儿子多么好。
毕竟池霍不得宠,她又是个碍眼的。
“你就不能把他接回来?”
“莫缓迟在他们手上,他们才会放下戒心。”
如此说来,她的缓缓还是成了别人手中的把柄。
更另她惊讶的,池霍算计父母算计兄弟,算计她也就罢了,竟连儿子都算进去了。
攥紧腰间的衣裳,关节隐隐发颤。
看样子就算豁出性命把这孩子生在这世界上,也只会沦落为他人手中随意可以利用交换的工具。
算了吧,算了吧。
妈妈没法给你美好的人生,甚至连平凡人的幸福你可能都得不到。
原谅我吧。
莫欢愉撑着膝盖慢慢起身,动作迟钝,摇晃的身姿危如累卵。
“怎么,这就要走?长夜漫漫,不如留下来说说话?”
他此时的调侃与戏弄让她觉得反感至极。
“不必了,你要是一个人寂寞,就叫虞小鹂回来,随你们聊一整晚。”
她屏住呼吸挪动脚步往玄关走去,几度想要伸手撑墙壁,都忍住了。
男人目送她消失在门口后,将手中的酒杯猛地磕在桌子边角处,又碎了满地玻璃。
看着室内乱成一团,他心情异常烦闷,直直往卧室走去歇息。
路过刚才莫欢愉蹲下的地方时,池霍并未发现那一两滴渐渐干涸的血迹。
……
——次日,南商城市立医院。
“最后向您确认一遍,真的决定要做手术吗?您对自己身体的状况全面了解过了吗?”
“是。”
“那好,请这边来。”
莫欢愉捂着肚子,颤巍巍地跟在医生身后。
今早来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即便没有宫颈癌约束,她这孩子也保不住了。
受到的刺激太大,加上身子虚透了,已经有出血的迹象。
躺上冰冷的手术台,灯光照得她头皮发麻。
泪水顺着脸侧淌了耳边满滩。莫欢愉安静地闭上双眼。
门外祁华柳经过,和即将进手术室的妇科医生寒暄了几句,随意往里一看,隔得有些远,只觉得手术台上的女人有点眼熟。
“赵医生,里面的那位病人叫什么名字啊?”
“这……祁医生,你知道的,现在这些小姑娘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做人流,她专门签了保密协议,我受法律约束,谁都不能说的。”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您去忙吧。”
转过身,他思索一番,大胆提出假设后,又默默摇头否定。
最终他还是想确认一下,拨通了池霍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