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两个人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嘘,小声一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主任医师办公室里间病床上,池霍和莫欢愉紧闭双眼如同两具尸体一样,气息奄奄。
戚蔷薇脱下外套盖在莫欢愉冰凉裸露的身体上,她面部虚肿,浑身僵硬。
“这需要做手术吗,祁先生你快救救他们啊!”
“这两人应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莫小姐腿部的伤在外侧,且伤口不深没有触及到动脉,而且也经过应急处理了,只是长时间身处寒冷的环境,有些低温症的迹象。”
祁华柳摸了摸她的额头和面颊,然后侧身去触碰池霍。
“他背部的伤虽然有些棘手,但还好没割裂脏器。有感染的征兆,伤口旁有肉眼可见的携带细菌的脏东西,需要上手术台。”
“那快安排手术吧!”
“我了解池霍,他可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伤的事。”
男人从小到大强忍的倔强他已经见过不止一次。
小时候每回受伤,不论有多疼,他吭都不吭一声,只在背地默默抹眼泪,谁都不依靠的坚强又脆弱的样子,是祁华柳下定决心要做医生的主要原因。
原本不想继承父亲医院的祁华柳,每每想起挚友隐忍的痛苦,就会对蛮横父亲提出的要求做出一步步退让。
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他需要帮助,他能倾尽全力。
“……我认识一位关系比较好的外科医生,戚小姐,我先做手术准备工作,麻烦你去叫她来吧。”
戚蔷薇左右看看不大的房间,“就在这里?”
“对。”
男人自信地笑笑,“以前我可当过战地医生,也做过临时医疗兵,比这艰苦的手术环境我可经历过不少,别担心。”
“祁先生的医术早有耳闻,就拜托你了!”
戚蔷薇眼含泪光但笑容并不勉强,那副样子让祁华柳有几秒的动容。
“咳……她叫沈汤汤,你去外科找她吧,就说是我要她来的。”
“好,我现在就去!”戚蔷薇一溜烟跑的没影。
他闭上眼,心思还有些杂乱。
这是迄今为止他见过池霍受伤最重的一次,小时候身体不好,在家里也不受器重,发烧感冒都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深呼一口气,戴上医用手套,口罩遮住他俊朗的面容。
“池少爷啊池少爷,你欠我的人情,又多了一个。”
……
——城池影视公司。
“什么?发现了新的血迹?”
“是,池总。在崖边发现的,经血检报告看其中有一人是池霍先生。”
苏柏水及时改了称呼,他现在全心全意在池清手下做事。
“关于他的下落呢,一路上监控就没有拍到什么?”
“因为那个地方太偏僻,废旧工厂曾经有法律上的纠纷未能妥善解决,就被搁置了很久,只有出城的路口有个监控,而那里每天都会经过上百辆汽车,之前有池霍先生的车牌号才会那么容易找到,如果他们换了一辆车,恐怕排查起来会很麻烦。”
“知道了,出去吧。”池清靠在座椅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池霍,你到底在躲避什么……”
他这个做哥哥的为人处世深不可测,弟弟也学会了这一套,两个都是善用心计的人。
正当池清继续思索接下来的计划时,办公室的门被吱呀打开一条小缝。
缝隙里探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眨巴着天真纯洁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向他。
池清难得真正温和,对那小身影招招手,“缓缓,过来。”
“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扰池伯伯的……”
莫缓迟低头绞着衣角,脸颊鼓起有些泛红。
池清见连着几天没人关心他,就把他带到了公司来,交给欧肃媛照顾。
“没关系,我说过不论有没有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他上前抚摸着莫缓迟的脑袋,“是不是肚子饿了?怎么不告诉奶奶,让她带你去吃蛋糕?”
“奶奶她,好像不喜欢我……”
男孩浅淡的棕色眉毛簇在一起,手攥着衣袖,紧紧抿着嘴巴,眼眶憋得通红。
池清神色凝结几秒,目光霎时覆上阴霾。
似乎在很小的时候,他见过五岁的池霍,也有过这样的表情。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早已没有这样的互动了。
他睫毛半敛,随后温柔一笑。
“奶奶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不擅长跟小孩子玩而已,你别怪她,我带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嗯!”
莫缓迟灿然绽放的纯真笑容让池清有一刻的错觉。好似自己此时牵着的,是幼年的池霍。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抚平,面庞爬上细密不可探的情绪。
——南商城市立医院。
戚蔷薇在办公室外守了三个小时,期间只要有人想进去,她就会使尽浑身解数将他们挡住。
终于在深夜十一点,沈汤汤先出来了。
“沈医生!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吧,两个人的伤都是比较好处理的,接下来好好静养就行。”
“太好了!平安就行。”戚蔷薇一副终于放心的表情。
沈汤汤摘下口罩,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倒是戚小姐你,没事吧?”
她一脸茫然,“我没事啊?没受伤。”
“我说的不是皮外伤。”
沈汤汤拍拍她的肩膀,“我是陆离光的主治医师,顺带还会兼职做他的心理医生,听他说说话。”
戚蔷薇听到男人的名字瞬间愣住,喜悦凝固在脸上。
“虽然透露病人信息不好,但我又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我和你的谈话,全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她狡黠一笑,“陆离光说,他有一个一直念念不忘的人,那人对他意义非凡,伤他入骨,却又行为奇怪反复,让他不知那人的真实心意,便不知该爱该恨。”
随着沈汤汤吐出的一字一句,戚蔷薇的神经末梢逐渐冷却麻木。
“他没告诉我那人的名字。可我下午给他检查完后,从窗户看到他向你搭话。要知道做人冷漠如陆离光,若没有目的或别的理由,不会轻易搭讪不认识的女人。”
她凑近她耳边,语气满含好奇与探究。
“你下午来叫我时,看你那神色和语气,跟他描述得别无二样。能让他这么牵挂铭记的人,我还真想多了解了解呢。不管是你,还是你们的故事。”
戚蔷薇微微沉下头,缄默一阵后轻拍开她的手。
“沈医生可能误会了,我和陆先生认识,纯粹是因为在同一个公司,他只是来跟我打声招呼,关于你说的,我真的不清楚。”
沈汤汤对她的辩解不以为意,摊开手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吧好吧,那权当我误会喽。嗨呀——好累。”
伸个懒腰,沈汤汤慢悠悠离开了。
而戚蔷薇心中沉睡已久的感情,正因她的话疯狂悸动着。
“戚小姐,你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男人走出办公室,面上的疲惫清晰可见。
“没有没有,就是高兴他们平安无事,有点激动。”
“虽说是上司,但把别人的安危看得这么重的人,我还是头次见到。”
祁华柳冁然而笑,“他们可能还有好一会儿才能醒来。忙了一天,我们去吃个饭填填肚子怎么样?”
“祁医生,您辛苦了。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你去休息休息吃饭吧。”
“我知道你也累,就别拒绝我啦,你不放心他们,我可以叫我手下信得过的护士来照顾,可比你要专业!”
他故意开玩笑打趣,戚蔷薇能听得出来,他是在让她宽心放松。
“那……好吧。”
“我知道附近一家不错的西餐店,这个时间点只有他家还开着了,咱们去那里吧。”
“好,祁先生推荐的一定很好。”
两人笑谈着离开了医院。
半小时后,病床上的男人呓语两声,睁开了眼。他俯趴着,背上火辣辣地疼。
“池先生,您醒了。”护士连忙上前,“您别动,祁医生已经为您处理好了伤口,暂时不能让背部受到挤压。”
池霍皱皱眉头,不理会护士的嘱咐,打算强硬起身。
“池先生,您这样伤口可能会再裂开的!您别……”
“她在哪。”
护士的急言关怀被打断,他声音中的迫切与焦急显露无遗。
“您是说祁医生?他——”
“莫欢愉!”
被他的怒吼吓了一跳,护士发着抖委屈地指向他的另一侧。
池霍将头扭转,一眼就看见她安稳的睡颜。
那苍白的脸颊毫无生机,乌黑的眼睫毛在病态的五官中显得格外突兀,原本红嫩的嘴唇也翘裂起死皮。
莫欢愉一动不动,如同等待王子亲吻的睡美人,也像咽下毒苹果濒死的白雪公主。
与世无争,安然沉睡。
让他觉得美好,也觉得恐慌。
“……她的伤很严重吗?怎么看上去气色那么差。”
护士还被他那声吼震得没缓过来,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莫、莫小姐受了风寒,有些低温,缓一缓就不要紧了。”
“她腿上的伤呢。”
“祁医生说虽然刺得不深,但还是会留下疤痕,不会妨碍日常行走。”
那就好。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你有没有带手机,帮我查一下这几天城池人事方面有没有什么变动。”
“啊,关于这个我昨天看了新闻,目前是由池清先生接管了总裁的职位,以代理总裁的身份处理城池公司的事务。”
如他所料,他刚消失短短三天,那伙人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取代他的位置。
池霍盯着莫欢愉的脸,鬓角那道浅淡的伤痕刺痛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