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却没注意到扁纸的目光。
她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思考着扁纸的邀约。
若是真的到了礼部尚书府,她和扁纸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思量许久,她长叹一口气:“扁纸,去外头坐吧。昨日的酒你喝了吗?若你喜欢,我为你盛一点。”
扁纸其实压根没有尝过涟漪的酒,但却不好拂涟漪的面子,只得开口道:“喝了。我极喜欢这味道,有劳你了。”
扁纸坐在酒馆的一角,仔细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是直接和涟漪摊牌,还是继续方才的迂回战术?扁纸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思来想去,迂回战术只能打动涟漪,而不能让她进入尚书府。若是直接摊牌,表明利益关系,或许涟漪还有进入尚书府的可能。
这么一想,扁纸下了决心,要和涟漪摊牌,说出实情来。
涟漪端了酒来,见扁纸一本正经地端坐着,难得笑了笑:“怎的到我这酒馆来还这么严肃?”
扁纸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涟漪的手:“我想了想,还是将实话告诉你。”
涟漪听了这话,脸色微变。穿堂风吹过,她的裙角微微被风吹起,黑纱在风中散漫开来。
她任由扁纸握住她的手,坐在了涟漪的对面:“你说吧。有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微微攥成了拳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涟漪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她觉得接下来的消息不是个好消息,却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没有听到这消息就抱着这消极的念头。
扁纸又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客套微笑:“是这样的,你知道欣王爷吗?昨日就是他让我来你这里买酒的。”
涟漪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开始觉得,扁纸邀请她进入王府的目的并不单纯。
但或许,扁纸说的事情和她的徒弟顾姬有关。
犹豫再三,涟漪终于开了口:“我知道的,来过店里买了几次酒,怎么了?”
扁纸凑近了些,悄悄在涟漪的耳边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欣王爷的府里养了个极擅长蛊毒的丫头?”
涟漪的心猛地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扁纸说的就是顾姬。
她努力掩饰着脸上的震惊,支支吾吾地说道:“嗯?我从没听说过。”
扁纸何其精明的一个人,即便涟漪用黑纱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依旧能看出涟漪的惊讶。
“是吗,那真的太可惜了。”扁纸佯装惋惜,“那丫头成了欣王爷的一张王牌,那日来我府中,甚至妄图对我下毒。”
“这不可能。”涟漪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顾姬从来不对她撒谎。这些日子顾姬常来酒馆,若是对人下毒,一定会对她通禀一声。
更何况,是对扁纸这样的高官下毒。即便是得了欣王爷的命令,顾姬做了这件事,也不会瞒着涟漪。
而且她从顾姬口里知道,扁纸素来和欣王爷不对付,二人在朝堂之上就是死敌。
只是她从没想过,扁纸有朝一日会利用谎言来骗取她的信任!
他变了,不再是以前个扁纸了。
涟漪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扁纸的眼神一下子就凌冽了起来:“你不是说,不认识那个丫头吗?怎么,现在反倒替她说起话来了?”
涟漪冷笑一声,将手从扁纸的手中抽了出来,开口道:“扁纸,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样做到底想干什么?”
扁纸端起涟漪方才呈上来的酒,一饮而尽,丝毫不顾及因为饮的太急洒在朝服上的那些水滴:“想干什么?我想干的事情很简单,我想你入尚书府,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他抬起眼,平视涟漪:“你是和朝最厉害的蛊毒高手,若是加入我的阵营,定能让我在朝中树立威信,除去我的死敌!”
涟漪袖子一扫,将桌面上的酒统统都扫到了地上。
酒坛子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幽幽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因为太过安静的缘故,酒坛碎裂的声音似是余音绕梁,久久盘踞在扁纸的耳边。
“扁纸。”涟漪声音冷清,仿佛在对一个有深仇大恨的人说话,“我原以为我和你多年情分,你是真心邀请我去尚书府的。”
扁纸离开了座位,将散落在地上的酒坛子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开口道:“涟漪,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不识时务。做我的助手,你我便可以联手夺得这全天下的宝贝,天王老子都不用放在眼里!”
说完,将手里的碎片放在了酒桌之上。
酒坛的碎片锋利,将扁纸的手指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那道伤口缓慢地渗了出来,渐渐汇聚在了扁纸的指尖。
扁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轻轻一甩,血珠便滴到了地上。
“你的眼里除了钱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涟漪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扁纸的手不停颤抖着。
扁纸眯起眼睛,从地上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没、有。”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将钱视作粪土的人了。他要钱,还要权力。
别的东西不能给他安全感,只有这两样东西能!
所以没有什么能阻止扁纸得到这两样东西,涟漪也不例外。
涟漪看着他,起先是因为愤怒而颤抖,而后许是因为悲伤到了极点,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涟漪笑出了眼泪,但却没有停下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抱着我这条命是你的念头活到现在。而你只把我当做一个工具,可笑,可笑啊!”
“这些年,我终究是看错了你啊。”涟漪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叹气道。
扁纸冷笑一声道:“你觉得你看错了人,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这么多年以为你会长进一点,没想到你还是和当年一个样。”
“罢了,你若是不愿来礼部尚书府,就一辈子在这个破酒馆里自身自灭吧!”扁纸啐了一口,看涟漪的神色里满是厌恶。
话音刚落,扁纸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瘫倒在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