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在许墨言的面前一如往常镇定，只是这几天来沈周也大概很累，所以嗓音有些干涩低哑。
说罢后，沈周咳嗽了两声，小心观察着许墨言的神色。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极其了解彼此了，他心中有所隐瞒，所以生怕许墨言看得出来，为此难免有些心虚，不敢多言。
沈周的动作极其僵硬，许墨言看得出来，只是许墨言并没有多想什么。
在他的心目中，或许全世界都会出卖他，但沈周不会。
他猜想，沈周大概是有些害怕吧，怕他会因此生气，大动肝火。
他的确很生气，那女人就这么消失了，居然到现在都还找不到，只是他已经不想发火了，因为发火没有任何意义。
沈周一直在等待着许墨言表态，这件事是继续查下去，还是就此罢休，全都在许墨言的一念之间。
如果可以，他希望许墨言放弃。
如果不放弃的话，他觉得许墨言是不给他自己活路，也不给程写意活路。
明明两个人就不相爱，又何必非要捆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恋爱过，更没有深深的爱过一个人，所以他并不能理解许墨言为何如此执着。
这世界上女人那么多，就算没有了程写意，他觉得许墨言还可以再找过一个，只要许墨言愿意，一定还能找到一个和许墨言的初恋相像的女人来的。
有一个词叫做“不可替代”，沈周还不懂。
好在许墨言没有沈周想象中的暴怒，更没有半点疯狂举动，他只是静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周极有耐心的在等待着。
等了好几分钟之后，许墨言才开口：“沈周，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明知道一件事坚持下去根本不会有好结果，还固执的不肯放弃？”
许墨言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几分无力。
因为没有料到许墨言会忽然这么说，沈周一时语塞。
难道，许墨言后悔了？
后悔这样在乎程写意，可程写意根本就不接受？
亦或者，他是在后悔为了一个女人弄得如此狼狈？
本该意气风发风光无限的许家独子，背地里却是个会为女人受情伤的人，说出去恐怕都根本没人会相信吧……
一时间，沈周心口处有种莫名的感觉，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他忽然很开心，如果许墨言能够选择放手，他想他真的会很开心的。
“放弃吧，真的，她不爱你。”沈周严肃说。
那犹如冰封的黑色眸子又望了沈周一眼，眼神中满是哀伤。
沈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应该已经开始犹豫了。
看出这点后，沈周又说：“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劝你放弃。”
许墨言低下头，没说话。
很显然，他不想放弃。
“何必呢？你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也把程小姐逼得如此难过，弄得两个人都如此痛苦有什么意思？想来你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根本就不会有好结果，这样下去只会把你自己逼到绝路把她也给逼到绝路。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我看得出来，程小姐真的是个性子倔强的女人，她认定的事情恐怕没有谁能够改变，如果不快乐，不管是多少次她都一样是要逃的。”
沈周有一点说得很对，程写意的确很倔强。
如果不是因为如此，程写意不会费劲一切心思逃跑。
她根本就不可能妥协，也学不会。
“您若真的在乎她，为何要让她活得如此艰难？放她走，给她自由和快乐，不好么？再说了，三年前那种状况绝对不能再次重演了，您的父亲已经知晓这件事并且警告过我了，看得出来他有些不愉快。”
关于家人的想法如何，许墨言并不在乎。
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从那之后他与父亲的关系就势同水火，三年前那件事不过是让他们父子之间有了一个矛盾点来宣泄对彼此的不满而已，这个他真的无所谓。
他只是在想，为了爱情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把她逼到这个份上，到底能有什么意义？
除了他自己，他恐怕感动不了任何人。
许墨言眼底隐隐浮动着暗芒，他简直恨透了现在这样的自己，他甚至开始怀念起恨着程写意时的自己来，虽然冷酷不近人情，至少那样他还能骗自己说他不在乎，骗自己说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正如他给程写意讲的故事，蚌在爱上姑娘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和姑娘是没有未来的，所以只有离开姑娘给姑娘祝福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他始终做不到，因为他根本无法自控。
事已至此，就连沈周都这么来劝他，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放手了。
姑娘不爱他，真的不爱他。
他的执着，只会害他们两个永远没办法好好活下去。
许久之后，许墨言摆摆手，似是表明了态度。
“您是决定了不找了么？”沈周问。
他希望如此，真心希望。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会替程写意开心的。
许墨言抬眸看着他，面色如霜，说：“继续找，只是，找到后我就放她走。”
“既然已经决定放她走，那为何还要找？”沈周不解。
“我不喜欢不告而别。”许墨言说。
想当初程写意离开他，甚至都没有亲自来跟他说一句分手，而是让蓝亦尘来转告他说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未来，这件事，已经成为他三年来心中挥之不去的一道伤。
现在就算他愿意放她走了，他也必须找到她。
他不想和她之间就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束了，不想。
“不告而别”这四个字，许墨言咬字很重。
尽管很重，可他却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如果不狠狠地说出来，他甚至怀疑自己都没有力气可以说得出口。
病房内，空气忽然如死一般寂静。
沈周这一瞬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对于许墨言，他隐瞒了一些事实。
其实他大概已经查出了程写意的去向，因为他去过程写意打电话的话吧，查出了程写意是去投奔了一个叫做瞿娜娜的朋友，只要让各家房产中介机构介入调查就能找出瞿娜娜落脚的地方，顺便找到程写意。
尽管如此，这件事沈周还是决定不告诉许墨言。
只要许墨言有了放弃的念头，并且保证让许墨言一直找不到程写意，想来久而久之的这件事也就作罢了，如果程写意再次出现在许墨言的面前，他觉得没准许墨言又会因为过于执着而不肯放手。
心中暗暗决定之后，沈周没吭声。
关于程写意的真实情况，他绝口不提，只是咬定找不到就好。
“就这么说吧，继续找，我这个人不喜欢做事情有始无终，就这样。”
许墨言像是在给沈周解释，更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罢后，他让沈周准备准备，等下跟他去楼下住院部的花园走走。
……
戴着墨镜口罩鬼鬼祟祟的去买化妆品，程写意其实是很崩溃的，因为彩妆这种东西原本应该亲自试试的，但她只能借口说自己皮肤过敏了很吓人直接让导购推荐。
买了一套平价的彩妆后，程写意和瞿娜娜一起回了出租屋。
才一进门，瞿娜娜就直奔厨房炖汤，同时不忘大声跟程写意聊天，反正房间很小，聊天什么的没有顾忌。
今天瞿娜娜兴致很好，话也特别多。
“写意，你那个姓蓝的同学真的是个福星诶！有他帮忙，我爸的事儿总算是解决了，我可以安心呆在这边了，刚好你做手术的话我也可以照顾你！今天去应聘，也很顺利呢！”
厨房内传来瞿娜娜兴奋的声音，她是真的很开心。
瞿娜娜去面试了一个搞新媒体运营的编辑工作过关了，明天就去实习了，不仅是坐办公室的，环境好工作轻松保险福利也不错，工资可比在方柔那儿收收钱什么的要强，只是瞿娜娜到底不是专业内的，可能刚入职的时候上手有些困难。
程写意听了她说工作，觉得这个行业也并不难，不过就是写一些软文广告心灵鸡汤什么的，这种小文章网上大把的，她无聊上网的时候经常看的么，要不是她现在情况尴尬，她觉得她也能去应聘这样的职位了。
就这点来说，程写意还是很羡慕瞿娜娜能有平凡的生活的。
至少，瞿娜娜很自由。
不管怎么说，这份工作对瞿娜娜来说都是一个好工作，至少薪水完全能付上房租还能过上好日子了，所以瞿娜娜觉得她和程写意的同居生活算是有着落了。
“一切顺利就好，说明咱们霉运走到头了，该好起来了，所以一切都会顺利的。”程写意坐在房间中，一边跟瞿娜娜搭话，一边用手机看自己今天发出去的关于方柔和赵子杰的小稿子。
一如她预料，果然有人愿意发出来给读者看，只是要把当事人的名字马赛克一下，以免惹麻烦。
这倒是无所谓，程写意回复着自己同意，就感觉自己有点儿恶心想吐。
她一下子没忍住，捂着胸口就干呕了两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