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少城走后,白苏就回房间挑选礼服。
上次为生日宴会准备的那些礼服她都还没有机会用上,这次刚好。
她低头撩起裙摆,膝盖上的伤太过显眼了,只能选长裙。
选好之后,她捧着裙子躺在床上,她看着窗台上早上刚刚剪下的一束红色玫瑰,思绪又飞远了。
傅沥行的前妻也会去吗?
晚上尹少城来按门铃,开门的不是管家,而是白苏。
“这么及时开门,早就在这边等着了吧?”
事实上,白苏是因为膝盖有伤走路慢,不想耽误时间也不想被尹少城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免得到时候他改变主意不带她去。
所以,收拾妥当之后就在门内等着了。
她也不否认,嗯哼一声。
尹少城看着她傲娇欠打的脸,心里是承认的,白苏担得起北安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才十八岁就这般,以后可还了得?
不过只是觉得赏心悦目,他对白苏没感觉。
“要去见傅沥行就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好看?”
白苏走出来,挑起眼尾看着他,笑容明艳,“其实我就随便打扮了一下,天生丽质怪不得我。”
个小丫头片子!
尹少城嗤笑一声,上车,不急着打火开车,而是先抽了一支烟,他咬着烟嘴,偏过头看着白苏,说:“不过话我可先说好了,我要女伴只是过过场,进去之后我可没时间管你。”
白苏上车的时候膝盖弯下,疼得她差点绊倒,尹少城看过来,她动作迅速上车坐下来,系安全带,低头扣锁,含糊的应着他,“嗯,我也没时间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呵,”尹少城轻笑一声,长臂往车窗伸出去,弹了弹烟灰,又将烟嘴往嘴里送。
“希望你别哭着回来。”
白苏朝他做了个鬼脸,“谁哭谁是狗。”
她只是想去见他,看一眼也好,去酒会要是遇见他了,她都没想好要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只是很想他,明明昨晚刚见过的,她又恨不得能见到他。
一日不见,思他如狂。
******
车子停在会场外面的停车场,白苏挽着尹少城的手臂往里走。
“没骨头吗?”尹少城不悦的皱眉。
白苏挽着他的手臂,实则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虽然她不重,可尹少城很少和女人这样接触过,所以心里是抗拒的。
膝盖实在是疼得厉害,白苏咬着牙转头笑着说:“对女孩子绅士一点嘛。”
尹少城冷哼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进了会场之后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白苏就被他冷落在了一边,来参加酒会的几乎都是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的人,像白苏这样刚成年的,放眼望去,也只有她了。
无聊,就坐在角落。
服务生认出她,记得她成人礼才过不久,走过去询问道:“白小姐要香槟还是红酒或者果汁?”
“果……”目光不经意朝着会场的入口看了一眼,又改口道:“香槟吧。”
服务生走开一会儿,便拿了一杯香槟过来。
白苏有些出神,
因为傅沥行来了。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直接又炙热,傅沥行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她。
男人西装笔挺,清贵淡漠,深沉如墨的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白苏并不退缩,一瞬不瞬的与其对视。
傅沥行却先移开视线,因为旁边有人在同他说话。
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栗色的波浪卷长发,五官精致小巧,穿着一条深蓝色的长款深V裙子,她的左眼角有一颗痣,说话间眉眼含笑,那颗痣就显得活泛起来。
女人的气场较其他女人强大,但在傅沥行面前,仍是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她凑近傅沥行,傅沥行并没有出言制止,而是很耐心的听着什么,
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傅沥行青梅竹马的前妻。
还是原配的好,很多人都这么说。
白苏记得有人问过她的父亲为什么没有续弦的打算,因为白苏母亲去世的时候,白苏还很小,完全可以再娶一个女人回来照顾白苏。
她记得,父亲说,还是原配的好,再找也找不到原来的感觉了。
想着想着,白苏心里酸得很,连同喝进口中的香槟也泛着一股酸味。
她皱着眉,问服务生,“酒里放柠檬了?”
服务生愣了一下,“没有啊。”
白苏又拿了几杯过来,每一杯都是一口饮尽,还是酸!
转身去寻洗手间。
刚将隔间的门关上,原本在洗手被打断说话声的女人又继续了——
“我刚刚看到姜璐了。”
“哪个姜璐?”
“原傅太太啊,我看她一晚上都将目光钉在傅先生身上,看来是想回来求复合的吧。”
“我听说他们是和平分手的,而且这才多长时间,不应该吧?”
“这我们就管不着了,傅家的家事,哪里是我们能插得上嘴的,不过要我说,可能性是很小,傅先生看着也不像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
几个人三两句就将话题岔开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离开了洗手间。
白苏冲了水,从里面出来。
扭开水龙头,细细冰凉的水流将手指淋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视线有些模糊,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好马不吃回头草,傅沥行不仅是好马,更是千里良驹,回头草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他应该看不上的。
该死的尹少城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苏成年后才开始喝酒的,刚才一连灌了几杯之后,这会儿并不怎么舒服,她想找个地方休息缓冲一下。
想到大厅上面是有房间供宾客休息的,她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扶手,上楼。
膝盖还真是疼啊……
到了二楼,前面两间都已经有人了,她又接着敲了敲第三间门,停顿几秒也没听见里面传来回应声想,想来是没有人的。
她就扭开门把,准本进去,谁知刚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正对着门的沙发上,一对男女正挥汗如雨,女人脸颊酡红,一丝不挂的被男人从后抱着……
面红耳赤的一幕令白苏有一瞬间的失去了反应能力。
直到那个男人气急败坏的扯出一个抱枕丢过来——
“看什么看!滚!”
白苏这才打了个激灵,将门关上……
她摇摇头,脸颊又红又热。
老天爷,她都看到了什么?
她并不清楚,其实这后面的几间房间都是专门给几个宾客预留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往这边过来,也更不可能会有人不小心开门进去。
脑海里还残留着刚才那可怕的一幕,白苏使劲摇了摇头,想要忘掉,这一摇,酒劲上来,人就更不舒服了。
她急需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遂接着往前走,走到最后一间也忘记敲门,直接开门进去——
没有刚才那间房间的靡靡之音,但沙发那边也是一男一女。
也难怪他们听不见开门的声音,因为房间里流淌着悠扬的钢琴曲,是从复古的留声机里传出来的。
浪漫又暧昧。
沙发与门之间隔了半扇屏风,看得并不太真切。
穿着深蓝色裙子的女人有几分醉意,双手勾着男人的脖子,裙子的肩带滑落到臂弯,男人侧脸清俊,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按在她的肩上,两人的唇紧紧相贴……
他们……
白苏的脸色刷白,抓着门把的手抖了一下……
……
阴沉了一天,终于下雨了。
隐隐还有轰隆隆的雷声。
白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会场里跑出来了,她没去找尹少城,脑海一片空白,路上撞到了不少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傅沥行大了她十二岁,他成年的时候,她才六岁,他有女人,再正常不过。
锦瑟说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她并没有特别的在意,像傅沥行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不足为奇,她不在意,因为她看不到傅沥行对锦瑟有情义。
他们之间就像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一样。
可那是姜璐……
他们青梅竹马,傅沥行说过,他没有不喜欢姜璐,离婚和喜欢与否无关。
这句话像一句诅咒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劈开,刹那间的空白,令她有些失控。
很疼……
滚烫的疼痛在心底突然撕开,随着脉络,在沸腾,填充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险些疼得站不住。
身子被淋湿了,她随手拦了出租车,司机见她浑身湿透的狼狈样,想将她赶下车,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钞票丢给他,“开车!”
司机也不知道往哪开,看女孩的情绪不对,他更不敢问,反正那么一大叠的钱,就算开几天几夜都够了。
白苏靠着车窗,湿漉漉的头发不断往下淌水,远处有雷声轰鸣,她的脑海更是有雷霆万钧在疯狂涌动。
脑海里就只剩下房间里的那一幕了……
她颤抖的手指终于抬起来掩着脸,失声哭了出来。
司机都不忍心听了,好几次想开口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最后忍不住开口,还被她哭着凶了一句:“你懂个屁,你不会理解我的!”
真是个暴脾气的小姐!
车子经过便利店,身后暴脾气的小姐又遣他下车去给她买酒。
“这雨太大了……”
身后又甩出来几张红色钞票。
司机心里乐开了花,他就是故意那么一说,收了钱,他屁颠屁颠下车去买酒——
天降大雨,路面拥堵,车子在路上已经堵了将近半个小时了。
白苏也哭了半个多小时,喝了五六瓶的酒,她视线模糊,朝着窗外看出去,Twilight的标志硕大而闪耀。
像黑夜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灯塔。
“诶,小姐,这里不能下——”
司机制止已经来不及了,白苏已经打开车门直接下车,连车门都不给他关上。
“嘿,这人!”
白苏膝盖疼,心疼,脑袋也疼,她抓着包跌跌撞撞的走上Twilight的台阶,锦瑟刚好将一位贵客送走,刚要转身就看见浑身狼狈的白苏。
“小丫头,你这又是怎么了啊?”锦瑟连忙过去,搀扶着她。
一边将人往里面拖拽,一边吩咐服务员马上去楼上开个房间,放热水。
“锦瑟……”白苏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
锦瑟应了一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淋雨过来,你还喝酒了?”
白苏摇头,贝齿紧咬着下唇,止不住的颤抖着,模样着实委屈。
锦瑟上楼,直接将白苏丢进浴缸里,才去伸手扒开她的衣服,小姑娘火辣的身材真是……
锦瑟的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给她洗了澡之后,又给她穿上浴袍,才将人扶到床上躺下。
头朝着床边,锦瑟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喝得烂醉,又是晚上时间……”
话还没说完,白苏就抬起身子朝她扑过来,抱着她的肩膀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我只是难过,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好受一点,我只是太难过了,锦瑟,我太难过了……”
难过,可以哭,可以发泄,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不需要人教。
她越哭越伤心,到后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也问不出什么,锦瑟拍了拍她的背心,“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受一点了。”
白苏攥着她的衣服,手指的骨节泛白,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手指折断。
她不胜酒力,在车上又喝了好几瓶,在锦瑟肩头上哭了半个多小时之后,睡着了。
锦瑟将她的头发擦干,又拿来吹风机吹干,收拾完了之后已经十点多了。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起身,走到沙发边,将白苏的手包拿出来,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尹少城——
她接起来,电话那头是尹少城不耐烦的声音:“跑哪儿去了,还想不想回家?”
“尹二少,我是锦瑟,白小姐在我这,她已经睡着了。”
尹少城来过Twilight好几次了,锦瑟招待过几回,自然也算是认识。
“……”尹少城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在北安城里,锦瑟照顾的人,那是绝对的安全,他也没有多问什么,“那好,你负责好她的安全。”
“二少放心。”
挂了电话后,锦瑟将手机放回到原处,回头看着睡着了的白苏。
十八岁,真的很令人羡慕,就算难过了,还能用这样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去发泄,她这般难过,殊不知,这世上还有无法用哭泣来发泄的伤痛。
但愿,她能永远这样。
想起她膝盖上的伤,锦瑟回头去找来医药箱,掀开被子,给她上药。
给她洗澡的时候,避开膝盖的伤,破了皮的地方是被雨水打湿的,胡乱的,看着触目惊心。
上完药之后,她又将目光落在女孩的脸上,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
也不知道今晚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尹少城的样子,应该是不知情的。
是什么事,能让白苏这样失控……
是傅沥行吗?
锦瑟目光沉凝下来,看白苏的样子,被伤得不轻,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傅沥行打个电话,手机便就响了起来。
是傅沥行打来的电话——
“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