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卫欧阳没叫醒还在睡梦中的驴友们自己一个人离开了青旅。她得先去趟大使馆,解决证件的问题,争取能乘今天的航班回巴黎。
本来以为会很麻烦,没想到等了大不久来了个工作人员,说是刚好有个华人游客捡到了她的包,根据里面的证件看是中国人,所以就送来了使馆。
“你运气算好了,虽然根据你的描述,电脑什么的贵重物品应该都丢了,但至少证件还在能省不少麻烦。”卫欧阳听工作人员这么说也不住点头。
“我还以为肯定找不回来了。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还有那位同胞。”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马虎,觉得朋友几个在就安全了。或者觉得国外就没小偷了?以后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点,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好运的。”工作人员年纪四十来岁,看着小姑娘难免多说了几句。
卫欧阳也都耐心听着,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态度极好。这次确实是因为跟别人搭伴儿出行放松警惕了,就一顿饭的功夫,几个人围坐着,都没人发现他们俩的包被人偷了。
“行了,我也不啰嗦了,以后自己多注意。”工作人员唠叨几句也就算了。
卫欧阳离开大使馆的时候才刚十点半,她早上来使馆的时候就带着行李,原本是想实在没办法就先坐TGV回去,现在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于是她跟驴友们发了条短信汇报了情况就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叫了辆的士去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她给导师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导师倒不似昨天那么着急,反倒安慰起她。
“Wei,别担心,我已经让Roman先着手统计损失了,唉,现在着急也没用,你自己注意安全。”
卫欧阳放下电话,心情有些沉重。本科学的是造型艺术,刚刚结束毕业设计答辩,申请了同校的研究生,她悟性不错,做事儿也利索,平时会跟着导师做一些商业项目,比如策展、定制油画什么的。所以申请研究生的时候导师还给了她推荐名额,基本等于是保送了。
因为这样,她才放心地跑出来旅游,谁知道昨天导师的工作室失火,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烧毁了不少资料和作品。包括一些客户的订单,以及她和另外几个助手的个人作品。
“唉,难不成是水逆。”卫欧阳深深叹了口气,原本工作室失火,她笔记本里至少还有备份,现在倒好。
听导师那放弃治疗的口气,估计连已经做出来的成品估计都烧干净了。不过她不是那种遇事儿只会着急上火,伤心难过的性格,所以也没有太丧气,只是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考最近需要提交的项目有哪些,怎么规划安排重做,或者调整提交时间。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卫欧阳甚至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怎么回事儿,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近在咫尺的撞击声,惯性将她整个人撞得飞离了座位,头不知道是撞上了顶棚还是玻璃,也可能都撞上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的颈椎可能被压进了胸腔,转瞬又被安全带狠狠拉回了座椅,五脏六腑都仿佛挪了位,她最后的知觉除了疼痛就是有温热的液体糊了一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剧烈的疼痛将她唤醒了,恐惧第一时间笼罩了刚刚回笼的意识,她想喊救命,可连动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有,接着似乎有人在挪动她,原本以为已经是极限的疼痛再次升级,她想阻止对方的动作,但她连睫毛都没能颤动一下,对方好像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接着就再次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说什么?”沈明夫正坐在VIP候机室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微微透露出惊讶。
“我亲眼看到的,是凯尔家的老三亲自搜的...他们三辆车看着,我不太好靠更近。”电话另一头的耗子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一辆加固过的越野车撞的,的士司机运气不好,被撞了个正着,应该是当场死亡......小姑娘估计也差不多。没见他们带走...”
沈明夫脸色不大好看,看了一眼斜对面座位上的平头,对电话里的耗子吩咐道:“计划取消,你直接坐TGV离开,尾巴都甩干净了,三天后在刘那里碰头。”
说完挂断电话,取出电话卡随手按进了沙发旁一盆绿植的土里,然后拿起手边的外套起身离开,经过水吧的时候顺手将手机扔进了台面上的冰桶里,已经融化了一半的冰水淹没了手机吐了两个气泡。
平头叫汪强,沈明夫离开后他又坐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开。
两人默契地在候机楼的吸烟室碰头。
“前几天那个...小姑娘刚出了车祸,凯尔家的人出现过。”沈明夫不动声色地低声说道,给汪强点上火:“你确定这她没问题?”
汪强皱眉思考了片刻,摇摇头:“前几天也没什么状况,她和几个朋友都是游客,心也很大,根本没有防备。”
沈明夫几个人属于一个被称为STR的组织。简单来说,STR是一个国际情报中转站,他们通过信息技术和传统手段收集各种情报。有时候只是楼下早餐店老板娘换了发型这样看似无用的信息,但只要给对了人就能换取不菲的收入。
他们这次任务说来也并不太难,只需要确定当地一个靠工艺品贸易发家的富豪霍兰·凯尔下一笔交易的具体信息。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刚才发生的意外。
不,不应该叫意外,应该叫蓄意安排的事故。凯尔家的人制造了这样一场事故,并搜了现场,肯定是认为小姑娘拿了他们什么紧要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手上的交易情报。但凯尔家为什么那么确定东西在小姑娘手上呢?是因为他们盯梢的时候有人黄雀在后了?
汪强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补充道:“我将东西准备好后也没经过耗子,是让一个街上的小孩交给随机的中国游客的,游客会不会送去大使馆,背包能不能回到小姑娘手上都不一定。”
沈明夫看他一眼:“你租辆车走陆路,三天后在刘那里汇合。”说完转身要走,被汪强拦住。
“老大,现在形势不明。”虽然看出沈明夫不满,但汪强态度很坚定,“分头行动,万一有事儿我们根本支援不上。”
沈明夫笑了一下,带着几分不屑和狂傲:“我倒是想看看,一个普通商人,敢撞车杀人,敢不敢劫持飞机。”
说完便掐灭手里的烟离开了吸烟室。
12点20的航班准备起飞的时候,汪强也租好车离开了机场。
沈明夫坐在商务舱里,翻看着机上的杂志,无意间翻到一篇关于室内装潢的报道,照片上的样板房里挂着一幅抽象画,鹅黄和墨绿交融的色彩在他看来毫无规律地铺陈在画布上,显得即生动又格外宁静。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小姑娘眼尾的小痣:不像一般的泪痣在下眼眶,而是在上眼皮的角落,睁大眼睛或者笑起来的时候会因为动作在双眼皮的褶皱里忽隐忽现。
他将杂志往旁边的空位上一扔,看向窗外。
汪强以为小姑娘是运气不好被凯尔家族误会,事实上,昨天他让汪强备份好电脑里的文件后又亲自将这次的目标资料拷了进去,还嵌入了一个小定位木马,做了个双重保险。如果他们这边出了什么意外,还有一个完全无关的人会无知无觉地将信息带离西班牙。之后只要STR再派人悄悄将资料找回就可以了。
现在凯尔家的人应该拿到了小姑娘那里的备份。
他们没把人带走,说明人大概率死了,或者...至少他们判断是活不了了...
对沈明夫来说,内疚是一种很陌生,很久远的情绪,他们终日游走于黑白之间,风险很大,死伤难免,他自己也曾濒临死亡,但牵累无辜...他又想起了女孩儿紧张地问他下次见面可不可以交换电话号码时的模样...
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建筑,沈明夫按响了服务铃让空姐送上了一杯威士忌。
这样的想法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