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父子因写名字一事拉开了一场无声的硝烟,但是嘛,纯粹是周肆单方面挑起,单方面开战。而他老子呢,召进守在门外的护卫泡了一壶上好的云雾,给自己斟了一杯,细细地品着。
丝毫没有受影响。
还好心情的帮着品评了一下他的丹青。
可怜小周肆气得一张小脸铁青,还偏偏只能受着。倘若他说他这般年岁能有这样的丹青造化已是天资卓越,那叫先前他鼓励过的楚轻姐姐颜面何存,无奈,只好生生受了这口气。
楚轻当然知晓这位小朋友气得狠了,心想他都这样了,还能忍住不来落她的井下石。由此可见,年龄不是朋友之间的界限,她虽然也就大这个小朋友几百岁,但短短相识就能让他维护她至此,这个朋友果真是结交对了。也不枉费她去那城门口哭哭啼啼一番头一次动用了白莲花的属性。
思及此,她一脸欣赏的摸了摸小周肆的头。等自己仙法恢复了,一定好好待他,不如跟他讲些佛法论些道,说不准他一个领悟就飞升了。
也算是她造的功德。小周肆小小年纪就能领悟到朋友之间相处的法则,如此有悟性,还真是块好料子。
她自顾自地想着,深以为然处还重重地点头。
小周肆挑衅地看了看自家老爹,他爹在整个国都被评为第一美男,女子倾心有之,更甚还有嫉妒他这好皮相的。但楚轻姐姐一点儿也不痴迷于他,反而连着摸了两次自己的头,恩,这样看来,在楚轻姐姐心中,自己的地位较高。
稚嫩的小脸露出一抹打了胜仗似的微笑。
周尘廷品着茶,视线在她落在周肆头上的手处停留了几秒,神色莫名。
“你且说说,有何需求。”他放下茶盏,右手撑在桌上托起了腮,玉冠墨发随他歪头的动作也是一歪。
竟有些神似仙君。楚轻一时看得愣了,明明感觉与仙君分别也没有多少时日,但他的音像容貌在记忆中竟一点点模糊起来了。
小周肆刚才扳回的一局,这会儿又输回去了。他垂了垂小脑袋,语气闷闷的:“爹爹,让姐姐留下来吧。”
经他一提点,楚轻回过神,跟着连连点头。
托着腮的男子坐姿越发随意,左手执起茶盏又浅酌了一口,黑眸微微眯起。“留下来?要求么。”
楚轻再次点头。
“好罢,如你所想。”竟是十分的好说话。
话落,周尘廷唤了一声“文江”,门外那护卫推门而入,朝他们齐齐行了一礼。
“吩咐管家将东边那一处闲置的院落打扫出来让楚姑娘住下。”他淡淡吩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白玉茶盏。
被唤作文江的男子听到自家主子说的,没忍住抬起头又打量了楚轻几眼,而后应了声“是”就下去了。
楚轻没忽略掉男子眼中的诧异,难不成这东边的院子还是什么故人住过才闲置出来的?抑或是,小周肆她亲娘住的?那她去住岂不是很不好?
她正要扯着小周肆企图让他明白她的意思让他跟他爹说道说道,随便一个小院子就可以的,然而小周肆压根儿没理会她,刚才还跟他爹甩脸色不开心的人这会儿点头称好,还连说了两声“谢谢爹爹”。
好吧,大概是她多想了。
那句谢谢爹爹她总算品味出来,是因为小周肆的院子就紧挨着她的那处。而她的对门,就是周尘廷那“无笙”院的大门。
诚然挨着小周肆住她是十分乐意的,但时不时对门儿的他老爹过来检查儿子的课业,两个人少不得要碰面,就不十分乐意了。
她刚入住的第一日,下午就有绣娘前来量身形裁衣布,量完之后就送来了能塞满半个衣橱的衣裙。还差人捎了句“这是店内符合姑娘身形的所有款式了,新的还在赶制中,请姑娘多担待”。
这半个衣橱的衣裙倘若她一天一件尚且还得穿它个二三十天,还要赶制?就是她摘下每片花瓣化成一个她,都还不一定能穿得完。
这人界的人出手未免太过阔绰,还是他们对待冒犯过的女子都这般?哦对了,她这个被冒犯的女子还救了冒犯她的那个人的儿子。如此这两桩事,一桩是愧疚,一桩是感激,也无怪阖府上下都待她极好。
不过这个极好,只限于被分来服侍她的两个婢女和看门的小厮。但人心么,仙君说神鬼难测,所以她也是留了个心眼的。来了这人界,她诚心实意喜欢的信任的,就是隔壁院子每日跑来蹭饭吃的小朋友了。
化了形,成了人身,泡水都成了奢侈事。
正值夏季,白日里日头大,这衣裳又繁琐复杂,偏偏她仙法尽失,做不到起个风凝块冰这种从前极小的事来让自己凉爽一番。以至于每日都跟闷在蒸笼里一样,连仙君的清心咒也不起作用。
出了汗晚间还只能靠大木桶里的水来舒缓舒缓,着实令她很憋屈。
其实周尘廷好歹是个王爷,这府也好歹是个王府,她住的这座院子已是十分凉爽的了,他还日日遣人送来一小盆冰块。无奈她在四时皆宜的天宫待久了,抑或是刚化形没多久也不知怎的就来了人界还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旁人觉得凉爽舒适,在她这里还是有些燥热。而且这身子也忒娇弱了,一点儿也没有莲身方便。
忍了近五日,楚轻把能否找一处清池让她泡个澡的请求写给小周肆看了。小人儿不过七岁光景,看到她的泡澡二字不由得红了小脸,还叫楚轻好一阵逗弄。
要说这王府里唯一的一处冬暖夏凉可沐浴的池子,那必定是在周尘廷的院中。但他这人有严重的洁癖,可能比起仙君来,不相上下。就是小周肆,一年也只有几回能泡上。
耐不住楚轻的软磨硬泡,周肆决定帮她一帮,两人选定了一个好日子决定偷偷溜进周尘廷的院子满足一下楚轻想泡澡的心思。
这日烈日高照,楚轻捧着装着冰的木盆,一左一右两个婢女还扇着云扇。不一会儿就见门口冒出一颗小脑袋,颇有种掩耳盗铃之势。楚轻觉得,小周肆铁定是不适合干这事儿的。
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过么,她本人也不怎么会,所以两人凑一块儿试试,说不定能成。
于是她屏退了一左一右两个婢女,又换了身最为轻薄的衣裳,才偷偷跟着小周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