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愣。
这便是救命之恩了?!夜安帝在庆幸宫闵染逃过一劫的同时,不免又开始怀疑凤止的企图。一尊杀神,怎会无缘无故的救人性命?更何况…
在凤止离开后,夜安帝也是吩咐了元启退下,此刻御书房内只剩下两道呼吸声,再就是不远处的瑞脑消金兽,与之交缠在一起,模糊咯人的视线,也模糊了人的内心。
宫闵染一贯没什么好脾气,此刻面对夜安帝也不例外,反而又更甚之的趋势。只听的见他不耐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安静,“哥哥明日就会回来,父皇可想好了吗?”
“你们想要什么?”夜安帝没有再保持沉默,看着面具摘下后令人神伤的脸,偃偃低下头,“小九,你知道的,只要是朕能够给你们的,一定不会吝惜。”
“那么,你的皇位。”说出这大逆不道之语的始作俑者正懒懒的倚在御书房的长柱上,手上不紧不慢的磨砂着腰间的寒玉,显得十分随意,但目光却是分外的咄咄逼人。
相反,夜安帝丝毫没有发怒,反而释然的笑了起来,“这皇位吗?自然是留给你们的。”
见夜安帝如此爽快的答应,宫闵染还有几分愕然,他本来打算是来一番威逼利诱,实在不行,直接带着鬼域军逼宫。
似是想到了什么,宫闵染对夜安帝扬起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儿臣差点忘了,父皇求仙问道多年,对朝廷的掌控力只怕还不如银国公吧?”
夜安帝的面色难看起来。宫闵染倒是未曾理会,紧接着便说道,“立太子这样的大事父皇做不到,封个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不然,父皇这皇帝当着也真窝囊。”
夜安帝的面色更加阴沉,却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即便他当众宣布立太子,也必定会引起不满,更何况这如今的朝堂已经不知道是宫家的天下还是他银国公府的天下。
“是啊…现在…便封王吧。”夜安帝的话吐出来确实有几分苦涩,但那又怎样,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早在三年前儿臣便告诫过父皇,只是父皇乐的揣着明白装糊涂,也罢,儿臣本来就管不上父皇的事。”宫闵染这话看似无可奈何,在那凤眸里留给夜安帝的是数不清的嘲弄。
他状似十分诚恳的给夜安帝行了个大礼,嘴里却嘲讽道,“儿臣在此恭贺父皇早日得道升仙。既然父皇都朝堂上的事不闻不问,也请父皇不要过多的关注儿臣的事。儿臣告退。”
“小九…小九…”挽留的话说道嘴边却硬生生给止住了,垂下头,转了话题,有气无力的说道,“封号呢?”
宫闵染的脚步顿了一下,尔后便有迈开了步子,“不必要有什么冠冕堂皇的东西,既然是从战场上归来,命里带煞,便就一个‘煞’字吧。”
从夜安帝看来,离开的背影决绝而桀骜,零丁而萧瑟,似乎是从这个红色背影中看到了回忆里的人,似乎又不见了。
怔怔出神,此刻的夜安帝已经从龙椅上跌落,泪水不自觉浸湿了衣衫。
“陛下?!”元启看着这一场无声的硝烟,心中也有些许感慨,见夜安帝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唤道,“保重龙体啊!”
“他记得…元启…他记得,是朕对不起他,是朕对不起他,又怎么能奢求他的原谅?朕当初为何要那么对他?咳…咳咳…”过度的压抑让夜安帝吐出了一口血。
元启忙将夜安帝扶起,不着痕迹地擦去地上的血迹。“当初也是没办法啊,陛下。请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殿下他,一定会原谅陛下的。”
夜安帝没有将眼神分给元启,而是呆呆的望着空空如也的殿门口,这一次,离去的不只是那个倔强的身影,还有一个温婉的背影也从这里离去了,永远的离去了。
华清宫
“你打听清楚了?父皇召八皇子去见云翊城主?”宫闵凌一把扯起地上跪着的小太监衣领。
那小太监动弹不得,只得不停的告饶,嘴里更是连连应答“是…是…奴才亲眼看见元公公进了朝凤宫,接下来八皇子殿下便去了御书房。”
“他宫闵染算个什么东西?”宫闵凌一怒之下还要往那小太监身上踹上一脚,却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凌儿!”
宫闵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小太监,“滚!”又转过头来对声音的主人说,“父皇他太偏心了。”
“行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对那些个奴才发脾气,凡事三思而后行。”郁妃轻声斥责这个冲动的儿子,又向立侍左右的一干人等退下去。
她一身蓝色的翠烟纱,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呈于皓腕,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的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坠着点点流苏,洒在青丝上。明明已经是青年的母亲,却仍旧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子。便是带着苛责也是一副温温柔的表情,“切记不可再如此暴躁了,这样非打即骂哪里是个皇子的做派?胡乱发脾气又有什么用,以后哪个再替你办事?你父皇这些年忙着求仙问道,管过多少朝堂上的事?他怎么样宠爱也不可能宠出个太子来。既然你父皇不肯给你这个机会,让舅舅给你创造个机会。”
郁妃口里的舅舅,便是当今的银国公李安乾,她李惜郁的嫡亲哥哥,在朝堂上极有话语权,云翊城主,自会有相见的时刻。
宫闵凌上前挽住郁妃的手,心里的不忿稍稍平息了些,嘴里却仍旧念念有词,“那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傲的很。”
这话不免让郁妃想起了一个与之相关的人,那般清冷的作态与宫闵染如出一辙,面上却还是原来的温柔姿态,握着宫闵凌的手不由得紧了些,“跟他娘一个样。不过,既然他娘都死了,他也不远了。”
“当务之急是要与云翊城主交好,其他是一概不要多想。倒是母妃听人说这云翊城主性情乖张,素来随性,去拜见他什么失了性子,乱了分寸。”
宫闵凌黝黑的眸子认真的看着郁妃,点头道,“孩儿省的。”
朝凤宫九华殿
入夜,宫闵染却还未就寝,换上寑衣就坐在窗边,回想着凤止所说的,明日算账,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只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招来羽二,“明日你和羽三一同去接应哥哥,本殿稍后就到。”
“是,主上。”
窗外的冷风吹过,也吹散宫闵染心中的烦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温然的吩咐道,“退下吧。”
偌大的寝宫又只剩下了宫闵染一个人,再冷静下来,不免对对自己的焦躁感到好像。他凤止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又什么可担心的?即便他是,这帝都可不是他的地盘。再说了,明日还要去接哥哥,未必能够与他碰上。还是早点歇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