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而过,再次吹动单薄的梅林,淅淅沥沥的花苞散发着清淡的幽香,一时万籁俱静。
宫姽婳却是愣在了原地,有些吃力的消化着刚刚两人说的话。这些话和哥哥告诉她的话有了冲突,哥哥说..哥哥说,是他将自己带出康宁宫的。康宁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若真是如此,她一直以来在哥哥面前的样子岂不是个笑话?
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很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满地的鲜血、惊恐的眼神、被打翻的梳妆台、遍地的横尸、刺耳的尖叫...
“怪物...她是个怪物...”
宫姽婳有些头痛,下意识的跌坐在地上。不停的摇着自己的脑袋,紧闭双眼,想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梅园的冷香不断的钻进她的鼻子里,不仅没能让她更清醒,脑海里面的画面越来越乱。闭眼之际,一个眼蒙白纱的女童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接着又是一声声尖叫、被鲜血染红的地面...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一双本就诡异的异瞳变得更加猩红。她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神力,硬生生的折断了一根手腕大小的树枝。毫无章法的摧残着并不存在于眼前的人,梅花的指头已经尽数被折下,甚至还未来的及开放的花苞也无情的入了泥土。
她整个人似是癔住了,表情木然不言不语,手中的动作却是没有分毫的停歇,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早晨在眼角画上的红梅现在越发的诡异而狰狞。与方才的美色天成不一样,此刻的她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一般。
在林子外面的羽二羽四觉得宫姽婳在里面待的时间过长,想要再进去探探,一进入梅林深处就瞧见了宫姽婳的如此模样。
后者如同受惊的野兽,猛的朝二人扑来。刚开始,二人尚有招架之力,越到后面,二人竟然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羽二只好对羽四吼道,“赶紧回朝凤宫把小三和小五带来。”
羽四一边对抗着宫姽婳的攻击,一边不断看向羽二,面露难色,“可是,二姐你扛不住的。”
“你先走,让人堵住梅园,赶紧带他们来。主上不能这样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不能毁了主上的谋划。快!”
羽四剁了跺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羽二就从战局上退了下来,往林子外面奔去。她知道,此时最稳妥的解决办法就是像羽二说的那样,在正常情况下她们俩就未必能够打败主上,这样情况下的主上更不可能了,招上其他羽衣卫,封锁消息...想着羽四的眼里不断氲氤着眼泪,二姐...
羽四的离开,本就处于劣势的羽二压力倍增,手臂被已经打伤。宫姽婳的一击迎面而来,避无可避,羽二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这致命一击。须臾后,意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羽二睁开眼睛,凤止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宫姽婳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
原本放松下来的羽二立刻又紧张了起来,这个云翊城主的信息尚在查探中,主上如今在他手中,不妥。思索间,便要向凤止冲来。
“先回朝凤宫,她的情况还不稳定。”凤止已经看出了她的用意,时间紧急,也没有多加辩解。
羽二仍旧狐疑的看向凤止,虽然收起了攻势,眼里仍旧满是不信任。
凤止再次开口,“边关三月,她这不是第一次。”
羽二仍旧是不信任的姿态,虽然凤止三番两次的帮助过主上,但摸不清底细的人,她还是不放心把主上交给他。
“若是再不快点,事情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咬了咬唇,如今已经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引着凤止带着宫姽婳离开。
在凤止一行人离开后,原本正对着宫姽婳的梅花树后头,悄悄探出了一个青衣公子。片刻的踌躇过后,也离开了。
等到宫姽婳醒来已是申时,蓦地睁眼,一双凤眼开始犀利的审视着所处的环境,确认是在朝凤宫,宫闵染正坐在不远处,她的整颗心才放松了下来。
倒是候在一旁的羽四吓了一跳,虽然现在在羽衣卫中行四,但是她也是在宫姽婳回到帝都后升上来的,近身侍候更是从来都没有。追随在身后了也有好几年,她竟然从来不知道那双异瞳除了摄人魂魄以外,还能够如此尖锐犀利。
一时之间,再看见宫闵染,宫姽婳竟不知该拿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自己那样孩童般的做派倒像是耍把戏一般,低头恍惚,再抬头时,宫闵染已经走上前来,眼底的担忧仍旧不减,下意识的宫姽婳就开口道,“哥哥,小九没事。你...”语气虽然与往常一样,但如今宫姽婳的心态却不一样说到一半便噤了声。
好在宫闵染并未察觉出异样,只当她还不舒服,“哥哥真是要看着你才放心。方才羽三将你抱进来的时候,着实吓到我了。问羽二羽四都是沉默不语,若是你再不醒来,我恐怕就顾不上太多了,就怕坏了你的谋算。”
深吸了一口气,宫姽婳才继续说道,“小九没事,去梅园赏花一时困了,竟睡着了。害哥哥担心倒是小九的不是了。小九就是好累,哥哥让小九休息会吧。”直接打断了宫闵染想要留下来的话,撑起身子就要作势推他。
实在拗不过他,宫闵染便只好离开了,心下吩咐着小厨房给她做些滋润的吃食。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晚些时候再问也不迟。
“是谁将本宫打昏的?”虽然方才宫闵染说是羽三,但她知道羽三是决计不敢的。
羽四还在最初的惊吓中并未回过神,意识到宫姽婳正在跟自己说话,慌忙跪下,答道,“是凤止公子。”
宫姽婳没有理会羽四的失态,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只是她分明记得,在她昏倒前看见的是一个青衣人,凤止想来只穿黑色,那这个在梅园的是谁了?既然羽二羽四都没有发现,相必是一早就在梅园了,后面的辛密他又听到了多少?若真的一切被这个人尽收眼底,那便留不得了。
银国公府
青衣公子正徐步穿过前厅进入后宅,再往深处走去,只见贾母茏葱,奇花闪烁。一带清流,从花木的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秀褴,皆隐于假山的山坳树梢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如此偏僻的地方,却有如此景致,着实让人倍感心旷神怡,流连忘返。过了这石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楼阁,隐隐传来阵阵药香。
“简儿怎么现在才回来?”发问的正式如今的银国公李安乾。
“看见宫里的梅花要开了,觑了躺梅园,一时便忘了时间,耽误了父亲的事,还望父亲恕罪。”
“为父也是担心你。”李安乾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对方停留在梅园的时间不短,身上还能闻到淡淡的梅花香/
“咳咳..”李允简控制不住的开始咳嗽了起来,“孩儿不能为父亲分忧,还让父亲担心,孩儿不孝。”
看李允简咳嗽得如此厉害,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不少怨怼,“简儿也是难为你了,若不是当初..”
“父亲就不要再提了..咳咳..孩儿如今还是好好得。”一句话没说完,李允简就又咳嗽了起来。
“凭你得才华,早就在官场上如鱼得水,成为了我的左膀右臂。世事弄人啊!”李安乾不止一次为这个儿子感到惋惜。
“咳..咳咳..咳.父亲..”这一声声咳嗽,让李允简说不出完整得话来。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祖父让你回来之后去见他。但现在你这情况..你好好休息,我去与他说。”李安乾又是一阵叹息。
“咳咳..多谢父亲。”李允简拱手恭送李安乾离开。
他只是一个庶子,母亲不过是一个家道中落得商人之女,生下他便去世了。这银国公府得勾心斗角、腌臜手段一点也不比皇宫少。年少时不懂得收敛锋芒,虽得到了父亲与祖父得赏识,却热的主母不快,暗中得毒药、刺杀也不再少数,好歹还是有受到保护,不然就不是这样一具残破得身体而是尸体了。
转而又想到梅园里头得宫姽婳,又笑了起来,本来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遇上了。一来是他本就喜欢花草,二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宫姽婳一定会去梅园。那个女子,果然是谁都不发遮挡住他得光芒,谁不及她。突然又皱起了眉头,今日的状况是毒发嘛?那个云翊城主怎么会出现在梅园?他们之间很熟悉吗?
一连串的疑问让李允简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望了望已经沉下来得天际,强压下心中得沉闷情绪,走进了楼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