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未央宫依旧十分热闹,借着凤止引起得骚乱,宫姽婳乘机出来透透气。
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洁,已到了初秋,酷暑消退,蝉鸣声也减弱不少。虽没有夏日清荷亭亭玉立,皇宫里头的早菊争奇斗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出了未央宫,再走过一道月牙拱门,不多远的镜湖上,有一方湖心亭。因稍后还得回到宴席上,不能走的太远,便停在亭子里,待羽二等人拾掇一番后,宫姽婳坐在亭子里头,隔着白玉石的护栏借着朦胧的月光,望着镜湖里头游走的鱼。
“还是这里清静。”
“主上说的是。”下首伺候的羽四立马应了一声,宫姽婳不置可否,耐着性子继续观望湖里的鱼,只是也不知道都看见了些什么。
“要叫公主。”羽二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垂眸看了一眼羽四,开口提醒。
羽四笑着的嘴角顿时僵住了,“这里没人...二姐你老是管着我,主上都没说什么。”最后的几个字几乎细不可闻。
对于羽衣卫来说,宫姽婳是不同的;对于宫姽婳来说,羽衣卫也是不同的,至少在以前的一段时间内一直都是如此。羽二虽是个清冷的性子,但是对羽四也是一向多有照顾,只是这照顾在另一个人的眼里或许就多了些什么。
宫姽婳依旧不做声响,对她们私底下的争执不吭一声。
四周开始重新归于冷寂。
羽四突然蹙起眉头,嘴唇微动,不自觉的摆弄着手指。在这样寂静的夜色里,她似乎听见了一连串的求救声。
“怎么了?”宫姽婳挑眉问道。
“属下似乎听见有人喊救命。”
“哦?那你想怎么解决呢?”宫姽婳单手搭在护栏上,静静的聆听风吹树叶的声音,最后用极其冷漠的声音说道,“若是你觉得应该救,不妨去看看。”
还未等羽四回答,羽二就已经跪下来了,“羽四只是一时困惑,未敢擅作主张。”习武之人耳目自然更加灵敏,呼救声她也听见了,只是主上未发表意见,做属下的不应该自作主张给她添麻烦。更何况,在这深宫里头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本宫并未责怪她。羽二,你太谨慎了。”宫姽婳轻轻笑了起来,复又转向羽四说道,“不是要去看看吗?”
“是。”见宫姽婳没有不满意的样子,羽四大着胆子应答,骤然消失。
“主上。”此刻的羽二已经顾不得在深宫之中,再一次出声求情,“羽四她...”
宫姽婳直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今日你失态了,等会你回朝凤宫,换一个人来伺候。”
羽二愕然,又用力握紧了手心,一阵痛楚传来,手指的缝隙已经流出了鲜血。
“属下遵命。”
“羽四的性子不适合呆在羽衣卫里头,她太莽撞了又有些不可名状的纯善,但是纯善的人是不适合在黑暗里行走的。你总得舍弃点什么,才能换得黑暗里的无所畏惧。她如何本宫不会多加评论,只是你要记住,本宫从来都不留无用之人。”宫姽婳依旧不是面朝她,盯着镜湖里的点点银光,想到今日已经说了不少话,再多说几句也无妨,“你可还曾记得缘何你会到暗夜?”
“自然记得。”羽二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凝的面上多了几分悲伤,却是用力更大的力气攥紧手掌心。
“你可痛?”
“是。”
“你可恨?”
“是。”
“你可想将他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是。”羽二的回答一声比一声更加响亮,似乎是受到蛊惑一般,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了大仇得报的畅快。
身前的人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双手紧捏着护栏,等到歇下了笑意,才回头冲着羽二笑道,“羽二,本宫也想。”明明是肆无忌惮的笑声,可羽二却知道其中藏着多少悲凉。
“属下明了。属下立刻换小五来。”
宫姽婳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等到羽四回来的时候宫姽婳姽婳已经转过身子依靠在护栏上,身边伺候的羽二也已经被换下,羽四却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一时之间也没有觉察到。
“禀公主,有宫女掉进湖里,看湖岸上的印记,像是被人推下去的。您看?”到底还是记住了羽二的嘱托,改了口。其实在羽四看来当初一同共生死的人,即使奉为主上,但相仿的年纪总是会多一些好感。只是不知为何。如今进了这帝都之中,老是有人要给她强调这些尊卑关系。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羽衣卫的主子,她这么称呼本没有错。
“你不是已经将她就起来了嘛?带她来看看。”宫姽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羽四一时之间有些慌乱,自己确实是自作主张了,但看向宫姽婳仍旧是一副笑颜,便低头答道,“是。”
转瞬间重新站在宫姽婳面前的已经是两个人了,除却羽四以外,还有一身着宫装的女子,浑身湿漉漉确实是一副溺水模样,此刻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宫姽婳也不恼,静静的观看者眼前的一切。
许是被这样赤裸裸的目光看的有些瘆人,也或许是湖水太过冰冷,宫女一直忍不住的在哆嗦。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立马朝向眼前人哭诉道,“九公主殿下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羽四一时之间有些诧异,看向宫姽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眼神制止。
“你这奴才浑说些什么?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有谁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你?”人是羽四救上来,问话自然由羽四代劳。
“奴婢是六公主身边的伺候的连翘...”连翘说话的声音还在颤抖,“公主吩咐奴婢往你的酒杯里放了...放了点东西。”连翘依旧不敢抬头张望,只怯懦的低头时不时觑上一眼。
眼前人不置可否,倒是羽四一时有些按捺不住。
“奴婢...奴婢不想公主竟要将我灭口。”连翘适时的从眼中蹦出几分怨恨,紧接着便连连磕头道,“奴婢不想死,求求殿下救救奴婢。”在此之后或许仍觉得不甘,紧紧的扯住眼前人的长裙,也不知使了多大的劲,竟将裙边撕裂了。
此刻的羽四更觉得有些不对,方才她作主将这个连翘救起来的时候,为保主上安全自然也做了一番询问,这些话她早已经听过一遍了,只是,她这态度是否有些过激了?
眼前人未作理会,又转身走到黑暗里,只听见冷漠的声音传来,“本宫可不喜欢救人。”
直接的回拒一时之间让连翘失了颜色,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如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若是殿下肯救奴婢,奴婢愿意同殿下一起面见陛下亲自对峙。”
“唔。好胆识。”黑暗里的人看不清表情,一时不知喜怒。“既然如此,你就去问问六皇姐呗。待你心情平复下来说话声音不再哆嗦,再让羽四带你过来。”
说着便在黑暗中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