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宣城拉着玉柒泷拼了命跑,裴炎跟在后面断后,可身后那个人影还是越来越近,裴炎一咬牙,推了俞宣城一把:“先走。”
来人一看就是个高手,若是没人断后,今天估计三个人都得折在这里。
俞宣城极其感动得回望了他一眼,然后立马带着玉柒泷三蹿两蹿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花园深处。
他们这一闹惊起了护院的家丁,一时间到处都吵嚷起来,灯笼一盏盏亮起来,可这些都只是虾兵蟹将而已,俞宣城一面碎碎念要死了要死了,一面灵活得带着玉柒泷往围墙边上钻去,没了那个高手的阻碍,两人这一路竟然也算是顺利,直到翻出墙连个人影都没遇见。俞宣城依旧脚下不停,拖着玉柒泷一路跑到驿站,从后院钻进去又翻窗进了屋这才算是消停。
玉柒泷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气都几乎要喘不上来,坐在凳子上拿手指指着俞宣城还没开口就被他一下从凳子上提溜起来:“现在还不能坐。”
唰地一股火直往上冒,可玉柒泷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肺里的的空气像是已经被压榨得一滴不剩一样,深喘着气也犹嫌不足,撑着膝盖缓冲的那一分钟里,她真觉得自己就要这么过去了。
俞宣城喘了会儿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坐了下去,还替自己倒了杯水,一面念叨着真可怕,一面还记着在玉柒泷每次想要坐时瞪着她不许坐。
玉柒泷觉得这人真是个魔鬼,却又实在没多余的氧气能供她说话,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终于能坐下来,茶杯刚握在手里,窗户却突然传来响动,她手一抖,满满一杯茶水直直往下坠去。
没有想象中碎裂的声音,裴炎稳稳将茶杯揽在手里,在桌旁坐下,将茶水一口饮下,还不忘对玉柒泷说了声谢谢。
玉柒泷默默打量了下从窗户到这里的距离,她决定静静接下这声道谢,然后重新给自己再倒一杯茶。
“那人是谁?”俞宣城很兴奋,一掌拍在裴炎的肩膀上,他一抖,茶杯还是掉在地上摔碎了。
裴炎脸色瞬间白了,倒吸了口凉气,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玉柒泷默默上前去捏了捏他的右臂:“骨头应该没问题,明天我给你开服药,以你这样的身体,两天应该就能好。”
说完她又退回来,眼角余光瞟到那个终于还是摔碎了的杯子,深觉就算练了个好武艺也没什么用。
“你竟然受伤了。”俞宣城完全没有对裴炎的可怜,眼神里全是探究。
裴炎:“那人武艺极高,而且出手全是杀招,不留情面。”
俞宣城眼睛一下就亮了:“是杀手?”他对于江湖这个神秘的地方,抱着无上的热情。
裴炎摇摇头:“不太像。对方没有刻意隐瞒武功路数,虽说招式很杂,但其中一两招我认得,是北疆玄铁军的招式。”
裴炎的眼睛暗了下去,换成了满眼的打量:“玄铁军?你什么时候去的北疆?”
裴炎一怔,眼神立马就慌了:“我……哦不,臣……臣是……”
“是韩青荇。”玉柒泷突然出声。
“韩青荇?!”
“韩将军?!”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扭过头来看向玉柒泷,少倾,俞宣城白了裴炎一眼:“对韩将军放尊重点,她可是名将,也是你这个裴小将军能直呼其名的?”
他把那个小字咬得极重,裴炎埋下了头,低低嘟囔了句:“韩将军。”
俞宣城对韩青荇比杀手还感兴趣,之前虽然见过,可一直沉浸在俞罗烟逃婚的恐惧中,根本没心思去了解,现下正好看见了对方的身手,他愈发感兴趣,拉着玉柒泷讲了好久,可她也不清楚,最后倒变成了俞宣城讲韩青荇在北疆的光辉事迹,那副两眼放光的模样,玉柒泷都觉得他是大周的皇帝,或者说是爱慕她。
俞宣城觉得玉柒泷这思想就很不对:“名将名臣该是要流芳千古之人,即使敌对两方,也不该存有偏见,再说了,韩将军确实很厉害,还有楚将军,也就是现在的安王,当初他们两人在北疆的时候,就连舅舅亲自出征也占不到丝毫便宜,可见本事。”说完他又拍了拍一旁的裴炎,对方再次被痛得龇牙咧嘴:“你伤在韩将军手下,也不冤枉。”
裴炎不服气:“她征战沙场十年,若我也能如此,又怎么会输给她。”
俞宣城嫌弃得收回手:“那你倒是去啊。”
“我……”一个我字后,裴炎说不出话了,他喜欢习武,却不愿上战场。
玉柒泷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对着裴炎道:“你们之前见过的,你与她交手,她会不会看出来。”
“放心,周围都黑咕隆咚的,我都没认出她来,况且我还刻意隐了招式,没暴露大渝的手法。”
“幸好我叫你们带了面罩,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朕英明又睿智。”俞宣城挺胸抬头,得意洋洋。
第二日一大早,楚邑如约派人来请人进宫,入宫不能戴帷帽,玉柒泷只能换成了面纱,俞罗烟爱穿红,她也只能一身大红纱裙,纯金的珠链在腰间拖曳而下,铃铃作响。
俞宣城亲手替她罩上火红的红狐狸皮大麾,在玉柒泷的瞪视中将头埋得越发低,他也知道大冬天穿纱裙不太对,可俞罗烟也是自小习武,冬日就是这样的穿着,骤然要换棉衣,实在不合适。
“你放心,这狐狸皮很保暖的。”俞宣城抬头朝玉柒泷扬起一个笑:“而且宫内必定也是不会冷的,就那么一会儿,扛扛就过了……”
即使罩着面纱,玉柒泷觉得她现在的眼神也能杀死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往屋外走去。
楚邑守在驿馆门口,猝不及防就闯入了视线,玉柒泷立刻就将目光移开,径直上了马车。
俞宣城寒暄了几句,也钻了进来。
马车走得很稳,车帘还是时不时撩开了一道缝隙,偏偏楚邑不知是刻意还是偶然,策马就走在她旁边,时不时就能看到一角衣衫。
她赌气似的一把将车帘压住:“冷死了。”
俞宣城陪着笑脸,忙替她压住了车帘,继续讲今日进宫该注意哪些,其实就是普通的一个接风宴,该去应酬的只是俞宣城才是,玉柒泷只需要静静坐着就行,可俞宣城却总觉得心里不安,一遍遍嘱咐玉柒泷千万不要惹事。
“我看起来有这么爱惹事么。”
其实她对俞宣城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随口应着,掩去自己的走神。
即使只是一瞥,楚邑的身影像是立马刻进了心里,矫揉成一团,实在是——讨厌至极!
“殿下初来乍到,可有哪里不习惯的?”
楚邑的声音突然传进来,将车内两人都吓了一跳,俞宣城忙对玉柒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答道:“并无不适,安王有心。”
“殿下病体,本王可遣宫中御医前来诊治一二。”
俞宣城:“不必了,小姑姑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车外终于没有声音了。
俞宣城长舒了一口气,回望玉柒泷刚想说这安王还真是麻烦,就见她一双眼底全是寒气,双拳攥得极紧,青筋都几乎绷起。
他忙扯开她的拳头,又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玉柒泷这次回复得很快,情绪立马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却也只是淡淡得看了俞宣城一眼,便闭目养神去了。
俞宣城看着她几乎都要心惊胆战了,她刚刚的眼神,像是要活撕了谁一样。